夜色深沉，黑的如同泼墨一般，平日里街道上总是亮着的红灯笼星星点点的能看到几处。

宁俊和万俟斐两人一路来到城主府侧门，这里没有守卫，只有潜藏在暗处的几个刺客。他们刚出现，便被万俟斐出声给催眠了。

宁俊早在之前便将耳朵给塞住了，他决定这次要一直跟在万俟斐的身后。如今，他可真是有些后悔，当初没好好练武功。

这门背后，便是城主府后花园假山群，寂静无声。万俟斐和宁俊两人走在干净的石道上，他们的脚步声似乎接上宁俊的心跳，越安静宁俊心里越是不安。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打破夜的宁静，可随后便是有气无力的哭喊声，像是咽在喉咙里喊出一样。

这是女子的声音，宁俊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声音并不大，就意味着离宁俊和万俟斐他们很近。

宁俊也能看到就在前面被密封的房间里，而且还隐约的传来几声狗叫声。这让宁俊一下子苍白了脸色，他拉住万俟斐的衣袖，凤眸低垂，低声道：“我知道心软有时会害了我，可是，我真的不能视而不见，万俟。”

万俟斐回首看着宁俊，雪白的指尖抚上宁俊的眼眸，这举动也让宁俊抬眸看着万俟斐，“宁俊，里面的人活着还不如死去，你何必救她。”

听到此话后，宁俊的眼神黯淡许多，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让他鼻尖有些酸涩，“万俟，也许你说得对。”

万俟斐看到宁俊暗淡的神色，迷雾般的眼眸浮现一丝无奈，他直接拉着宁俊离开这里。

今晚，他们来这是有任务要完成的，时间紧迫。

他们两人的衣服都是暗色系的，站在黑暗处，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半夜走廊上，偶尔的路过几个守夜的女婢。

万俟斐和宁俊他们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小王上的地方。而且空气中隐藏的几丝冰冷的杀意，让万俟斐和宁俊只能暂时躲在下人居住的地方。

为了掩人耳目，宁俊和万俟斐两人都换上了下人的衣服，随后他们跟着前去守夜的下人终于找到小王上居住的房间。

宁俊正准备敲门时，便被他身边的万俟斐给拦住了。

他们是直接推门而入，进去后，万俟斐则是一路朝着内室走去，而宁俊则是在后面关好了门，方才跟着万俟斐的身后进去。

他有些担心万俟斐会被人发现，可是，到里面一看，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根本没有小王上的身影。

这小王上被人下毒迷了心性，是不该有自己的意识的，除非他脑海中残留下的执念过深。万俟斐，今晚来这，就是想了解小王上这个傀儡。

他彻底死了，宁钰的一切方才都不复存在。

唯一和这小王上有过牵连的便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公公，万俟斐想到此，便带着宁俊离开这。

贾公公当初，从火刑场上侥幸活下来，代价就是目瞎耳聋，他已经没有能力再伺候王上。

身体内脏受损的剧痛，让贾公公独自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何时眼前都是无限的黑暗，他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嘴巴张了几下。贾公公听不到他自己是否喊出了声音，无神的眼眸中落下数不尽的泪水。

为此，贾公公不知道哭了几次，虽然有人照顾他，可是他们都嫌弃他是个阉人，总是亵弄他的身体。他想起，在王宫的时候，哪有人敢这样对他。

小王上身边服饰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是贾公公从来没离开过小王上的身边。如今，王上性情大变，看不上他了，不喜欢他，觉得他烦。

想到此，贾公公又忍不住落泪了，他死了没关系，可是王上那么多小习惯，不是熟人伺候着，肯定不舒服。

突然，一双冰冷的小手捧起贾公公的脸庞，替他擦去眼尾的泪水。

小王上精致的面容毫无神情，湛蓝的眼眸无神的望着跪在床上痛哭的男人。贾公公知道是王上，他浑身颤抖着跪下。他听不到王上的声音，也再也看不到王上的面容。

其实，贾公公并不知道，小王上并没有说任何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贾公公。

闯到这间房里的宁俊和万俟斐，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小王上回首看着这两个不熟悉的下人，冰冷的脸上还是毫无任何变化，只是沉声道：“滚出去。”

万俟斐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直直的来到小王上的面前，随手将刚才顺手来的发钗，刺到他心口。

这一举动，吓得宁俊脸色发白，待他看到发钗并没有刺进王上的肉里，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赶紧上前，握住万俟斐的胳膊，阻止他下一步动作，“万俟，你……”

宁俊这时才看清，万俟斐眼眸深处黑光闪闪，他只扫了一眼，便头晕的厉害，手脚也发软。

彭的一声，肉体磕在地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异常明显。

宁俊还以为这声音会是由他发出的，却没想到，万俟斐及时拦腰将他扶起来。从床上滚落到地上的是贾公公，他似乎感觉到危险，双手不断地向前扑着，嘴里发出及其轻微的叫喊声。

贾公公，还不知道，其实他的声带也受损严重。

为了防止惊扰到外面守夜的人，宁俊直接点住贾公公的睡穴，让他昏睡了过去，并且随手将他抱回床上。等他回头时，宁俊发现万俟斐正在看他，神色似乎带着些不悦。

宁俊回了一个笑容，他来到万俟斐的身边，踮脚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刚刚谢谢你，但是，你要杀了王上，可是死罪，我不想你背上这个罪名，他们都不知道王上已经成了傀儡。”

从宁俊这个角度，可以看清万俟斐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嘴唇，甚至可以看到他眼尾几乎和皮肤融为一色的花纹。

“除了你我，没人知道。”

万俟斐伸手搂住宁俊的腰，将他拉进自己，几缕飘落的黑发落在宁俊的肩膀上，明明是和清冷的话音，却让宁俊浑身一颤，微垂首掩住发红的面颊。

很快，万俟斐就松开了宁俊，他们的时间不多。万俟斐看了一眼，原地依旧傻站着的宁俊，眼眸中多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不过，眼前这个已经成了傀儡的小王上，可是万俟斐今晚重点解决的人。

他之前遇到过种了此毒的人，万俟斐知道，要想真正的杀掉他，要么他的心脏取出来或是让他流干了身上的血。再次将内力注入手上尖锐的发簪，万俟斐用力的刺向小王上的胸口。

这次刺了进去，一股股黑血顺着小王上的胸口流出来。小王上的双眸依旧是十分的空洞，他呆呆的望着胸口流血的地方，毫无任何表情的神色竟出现了一丝无措。

“我，我这，……”

几个清晰的字从小王上的嘴里蹦了出来，他抬头，原本湛蓝的双眸此刻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白，却也清晰地倒映出一张清俊如仙的面容，迷雾蒙蒙的眼眸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

紧接着发簪被拔了出来，再次刺了进去。

这两处穴位，是上次万俟斐试验所得到的傀儡身上最柔软的地方。不过，可惜，万俟斐现在没有时间取出他的心脏，只能让他流干血。

又一小股黑血从王上的胸口迸发出来，这次溅到万俟斐身上几滴黑血，他将手中的发簪随手扔到一边烧的正旺的火盆中，就准备和宁俊离开这里。

他转身看到宁俊，低垂的眉目隐藏着不忍，脸色也有些发白。万俟斐知道，宁俊又是心软了。他告诉过宁俊，小王上已经死了，这毒只是让他依旧保持着活的样子，成为别人的傀儡。

城主府，这里暗中所藏着的气息少了许多，这让万俟斐和宁俊他们离开这里简单许多。

走出城主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亮意。

宁俊一直跟在万俟斐的身后，神色低沉不已。

他也没看前面的路，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刚刚小王上脸色的神情。轻声哀叹了一声，宁俊发现，他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视正义为天下大道，将官府作为人间清白之处的富家公子。

几声轻咳声震醒宁俊，他抬眸看了一眼，万俟斐已经隔了他很远，正背对着清晨的曙光，等着他。

消瘦颀长的身形，被镀上一层金光，清冷的神色被柔化许多，宁俊摇散脑子中的杂想。以后，他们两人要是能这样走下去，生活一辈子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