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和宁俊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宁俊坚决不同意。可是清风说的话,让宁俊没办法不同意。他说,是不是他断了一条胳膊就没用了,如果没用了,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清风下定了决心,宁俊实在是没办法解决。留下两个人守着万俟斐,宁俊和清风、惠青以及她带着一个手下,换上黑莲教教众的服装,这样可以更加方便混进去。
在出发前,宁俊是最后离开万俟斐的房间的。
他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万俟斐,眼眸里盛满了悲伤,“万俟,其实,我这个人一直都是从一而终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药引带回来,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的。”
江城的城门已经恢复正常的闭门时辰,殷红的灯笼驱散一片黑暗,城墙周围似乎还残留着不久前铁骑踏过的痕迹。
宁俊他们从城门出去时,看守的侍卫都昏昏欲睡,没人发现几个黑影飞了过去。
隔着遥远的光影,宁俊知道前面就是万俟斐母亲住的楼阁。
这里十分的僻静,外面看守的都是黑莲教的教徒。
借助夜色的遮蔽,宁俊他们成功敲晕几个教徒,并且取代他们。
他们不断地逼近楼阁深处,遇到的教徒,都被清风和惠青他们不动声色的解决了。烛光最明亮的那里,便是万俟斐母亲休息的地方。惠青看着身后幽深的楼道,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不安。
木门被推开一条缝,惠青似乎看到有人影躺在床上正休息。她轻轻推开门,一道凌厉的黑影正向她射来。
惠青被人快速的推到一边,在她身边的手下替她接住那道黑影。
瞬间,寂静的楼阁响起惨烈的喊声。
被推到一边的惠青,隐在衣领下的俏脸透着苍白,她看着地面上已经化为一滩血水的手下,额间冷汗不停的滑落。
宁俊看到此场景,瞳孔微微放缩,压抑住胃里的恶心感。他知道,他们被发现了。
木门自动的继续敞开,像是有人引导一样。
一容颜及其艳丽的女子正翘着腿坐在桌上,红艳的嘴唇微微翘起,手指间把玩着几跟黑针,她的目光正对上了宁俊,“你们可正是大胆,敢闯我的地方。不过,你们来的正好,我正愁没有人杀呢?”
宁俊愣怔了片刻,因为他认出,这正是万俟曾经让他帮忙找的那位女子。
就在宁俊呆住的时刻,清风已经冲了出去,在那女子的后面,一袭黑色纱裙端坐着的冷面妇人,正是万俟斐的母亲。
惠青紧跟在清风的后面,他们俩的目标是缠住那女子,而拿药引的任务是在宁俊的手中。
一柄锋利的小刀刚刚被塞到宁俊手里,锋利的刀刃让宁俊心里一凉,他知道自己时间很紧。他来到万俟斐母亲的面前的时候,被她的眼神冷到心里一颤。
他没想到万俟斐母亲的功夫不低,可以算得上高手中的高手。宁俊还没到她面前,就被打了出去,
宁俊的心脉被震得剧痛,他擦掉嘴角流下的血丝,看着眼前的阴影,不知道为何眼前的人突然停下杀手。
他捏紧手中的小刀,瞧准伸到他面前的手,咬牙一刀滑下去。妇人的痛呼声,打断惠青他们那边的战斗。
辛怜月最先停下了手,她看着妇人不断流血的手指,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收敛起来,眼神盯上正在用瓶子接血的宁俊,冷声道:“你真该死。”
“宁公子。”
两道惊呼声响起,辛怜月对宁俊下了死手,只不过,清风恰好及时的挡在宁俊的面前。
清风当即就昏了过去,嘴里不停地流血,惠青这时也赶上挡住辛怜月。辛怜月没耐心和他们打,而是担忧望着妇人,像是一个刚惹大人生气后的孩子。
宁俊已经装好药引,他抱起清风,看了一眼惠青,两人直接用轻功飞出这里。
惠青一直担心有人追来,她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宁俊。
等到江城城门外的一座凉亭处,宁俊突然停了下来。
他怀中的清风一阵轻咳,更多的血冒了出来,宁俊感觉到他胸前一阵阵湿热。清风不知何时醒里过来,双手拽着宁俊的衣衫,似乎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他看着怀中清风还有些略微稚嫩可爱的脸蛋,眼里一阵阵湿热。宁俊知道是清风救了他,否则可能该死去的就是他,“清风,你别说话,我就带你去见你家公子。万俟,有了药引……”
“宁公子,身后似乎有人追来,我们带着一个人很难逃跑。”惠青听到朝这里快速逼来的脚步声,她知道宁公子怀里的少年马上就撑不过去了,但是宁公子的性命更重要,“如果宁公子执意要带着这位少年,说不定我们今晚都要葬身此处。”
惠青的此番话让宁俊无话可说,可是宁俊,他怎么能放弃清风。
“放,下我。”清风像是耗尽全身的力气,终于说出这句话。
清风以往清澈的双目此刻已经蒙上黯淡的灰色,生命正在从他身上流逝,而宁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清风,你别睡。”宁俊说着,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他知道自己无力挽留清风的命。
清风嘴唇蠕动几下,便悄无声息地闭上双目,拽着宁俊衣衫的手无力的滑落到半空中。
惠青焦急地正准备劝说时,她转眼间却看到宁公子脸庞上似乎有晶莹的东西闪过去,轻声哀叹一声。瞬间两道气息的侵入,让惠青警惕起来。
“宁公子。”
惠青挡在宁俊面前,警惕的望着来的这两个人,她感觉到这两个人身上杀气不重,而且和刚才跟在他们身后的不是同一拨人。
“风影,风魅。”
宁俊看到来人,悲伤地神情夹杂着丝丝惊异,他以为自己可能再也不会见到这两个人。
“宁公子,原来是你。”风魅微笑着朝宁俊打招呼,“我们刚才遇到黑莲教的人,他们原来是在追你们。”
宁俊垂眸看到在他怀里已经毫无声息的清风,微微阖首,向风魅他们轻声道谢。风魅也察觉到眼前宁俊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便不再出声,他拉着身边的风影轻声低语了几句。
追在他们身后的人,已经被风影和风魅出手解决掉了。宁俊,他要带着清风,惠青也没再多说些什么。风影和风魅也随着他们一块回到龙泉酒馆。
熬药的事,惠青一个人接了过来,她来这的目的,就是要好好照顾宁公子。风影和风魅,两人则是自动守在外面,屋内就留下宁俊一人,以及被他放在椅子上的清风。
屋内点燃的蜡烛已经烧去大半,摇曳不定,火盆烧的正旺,这里很暖和。宁俊替万俟斐重新盖了盖被褥,看到万俟斐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才不过几日,万俟,整个人又消瘦了许多。
他坐在床头,眉目低垂,握住万俟斐冰冷的手,低声道:“万俟,我现在好难受。我一直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清风,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他那样,充满着活力,而不是变成冰冷的尸体。可是,可是,是清风救了我。”
一滴滴湿热的水滴沿着宁俊的下巴滴到万俟斐的手背上,留下浅浅的痕迹,“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久久沉默后,清澈带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清风,我没听清他死前最后说了什么。但是,我想着应该和你有关,就把他带回来了。”
躺在椅子上的清风脸色已经开始透出死亡的灰青色,双眸紧闭,他再也不能给宁俊任何回应。
窗外的夜色,更深沉。
江城外的楼阁深处,烛光森森,辛怜月正拿着纱布小心翼翼的替眼前的妇人包扎手指上的伤口,漂亮的眉眼没了邪气,溢满了担忧。
她抬眸看了眼正看着她的妇人,便朝着她微微一笑,这是她的母亲。即使,她现在不想承认她这个女儿,辛怜月,也不在乎,她会想办法让她承认的。
万俟斐,代替她享受怎么多年的母爱,到最后还不是重新被她夺了回来。
这晚上,辛怜月,她又想起自己快遗忘在脑海中的事情。
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穿过人群,直直的跑到一位面容艳丽的妇人面前。尽管那妇人手中,还领着一个长相精致的男孩。
她记得是这个人,把她送到了那个地狱的地方。可是小女孩,并不恨那个妇人,她只是怒视着那个小男孩,是他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每当想起这件事,辛怜月总是忍不住想杀人,当然,她也是这样做的。
只有温热的鲜血,能治愈辛怜月那颗冰凉的心,她忘不了毒虫遍布全身的痛楚,甚至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活着从毒虫池中爬出来。
处理好妇人手上的伤口后,辛怜月乖巧地趴在妇人的大腿上,神色俨然如同被主人安抚的猫一样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