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就是这样,每次一有事搅乱璃苑的心思,他都睡不着。望着镜子里的黑眼圈,璃苑细致的补上妆,等到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开心的朝镜子里展露了一个微笑,镜子里那个美少年也同样回以他纯真的笑容,干净的眼眸不掺杂一点杂质。
由于璃苑是第一次外出唱戏,金老板特地为他安排一位小厮,并且让他这次照顾璃苑。这小厮长的有几分清秀,黑亮的眼眸如同水灵的葡萄,看着特别讨人喜欢,真是人如其名。
璃苑和他呆了没多久,就立刻喜欢上这个少年。轿子落地之后,璃苑紧张的手心有些出汗。等到外面有人喊时,他紧张的捏紧衣摆。
撩开轿帘,璃苑看到是熟悉的仆人,紧张的心情才舒缓一分。他水灵灵的眼眸朝璃苑眨了眨,示意他放心。扶着他的手,小葡萄一路跟着他,直到那名贵客来迎接他后。
来人是一位年纪偏长的大叔,嘴下粘着些细碎的胡茬,看起来有些不着边幅。他看到璃苑十分高兴,热情地招待他享受一顿美食。
闲聊片刻,璃苑也清楚这位大叔是一家布庄的老板。从璃苑第一次上台时,他就开始关注他。能够邀请到璃苑,他真的非常高兴,甚至不要求璃苑为他一个人唱戏,取而代之的是带他欣赏美景,要求璃苑喊他木大叔。木大叔如此坦诚的态度,也让璃苑放松下来,甚至有些高兴如此有人欣赏戏曲,这门艺术。
木大叔带着璃苑见识了他这些年的一些珍藏,细致漂亮的戏服,典雅古朴的戏曲等等。到最后,木大叔甚至向璃苑展示他的唱腔,让璃苑为他指点几分。
璃苑也很热心的替木大叔指点他的动作,从身后抱着他的腰扶正他的站姿。木大叔不知为何微红了脸,睫毛垂下,轻轻握住璃苑白嫩的小手。
璃苑对待戏曲一向很认真,一点也没察觉出自己被占了便宜。他看得出这木大叔身材很好,除了下巴的胡渣,长得也属于温润俊秀的大叔,特别是笑时,十分的有魅力。
此时他正在背后替木大叔摆正姿势,两个人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则是抚摸在木大叔的背部,带他走戏步。从侧面看,两个人完全是亲密的抱在一起。
“姓木的。”
一声怒喝从门口传来,璃苑来不及抬头,手里一空,火辣辣的疼痛便袭击到他脸上。他捂着脸庞,眼眸含着一丝疼痛的泪水,不解地望着正抱着木大叔的年轻男子。璃苑看得出木大叔的表情似乎很害怕,连身体都有些发抖。
“你,你,干吗?我,我,不过……”
没等木大叔讲完,那年轻男子已经捏着他的下巴,强迫木大叔对上他的冰冷的眼眸,“你喜欢听戏,我没问题。你往家里带戏子也没问题,可是如果让我发现,你下次再和别的男子亲密,你看我不整死你。”
话罢,眼尾上挑目带凶气的年轻男子望了璃苑一眼,极具警戒意味,甚至还带着杀意,让璃苑身子一抖,他不过是教木大叔戏步而已。
木大叔像是想起什么,脸红的厉害,颤抖的回答:“我知道了。”
年轻男子冷哼了一声,松开木大叔,皱眉摩擦了一下手指,“我才不在几天,你就变成这样。”随后搂着木大叔的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让木大叔脸红的更厉害,如同滴血一般。
到最后,璃苑只看到木大叔偷偷地朝他这里抱歉的看了一眼,随后就跟着那年轻男子离开。被送回梨花院时,不少平日里和璃苑不太说话的戏子都纷纷的问他今日过的如何,璃苑约莫的说了声还好。他刚在街道上买了安城最闻名的小吃,戏园里的伙食不太好,看到每次万公子总是吃一点,让璃苑有些心痛。
趁着还热,璃苑摆脱身边的人,快步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柄插好,璃苑才放心的拿着点心,转身和万俟斐清冷的视线凑到一起。
这让璃苑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将点心拿到万俟斐的面前,小声道:“万公子,这是我替你买的点心,口感非常好,你可以尝尝。”
万俟斐接过点心,解开包在外面的绳子,眼帘半垂,清雅的面容看不出半点起伏,“璃苑,你的右脸庞,有些红肿,有人打你?”
“没有。”璃苑立刻解释道:“是我不小心撞到摔倒地上了。”说完,还笑出声来,说自己太笨,看到地面的突起可还是没躲过去。
即使没有看璃苑,光凭声音就足以让万俟斐确定他是骗人的的,况且谁会跌出一个神似巴掌的印记。从模糊的印记来看,是一个男子的手掌。他其实也没太看重璃苑被打,只是随口问问。
看着包装袋里酥焦的小圆饼,万俟斐用指尖捣动了两下,他似乎忘了告诉璃苑,他从来不吃酥的东西。万俟斐抬眸看着璃苑期待的眼神,恍然又想起当初宁俊也是用这样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
“万公子,你不喜欢吃吗?”
璃苑小心翼翼的声音唤回了万俟斐的意识,他摇了摇头,将点心递给璃苑,看到璃苑慢慢变得有些难看的脸庞,嘴唇轻开,“璃苑,煮一碗热粥。”
“好的。”璃苑一下变得很高兴,抱着点心离开房间。
空寂的房间留下足够的空间让万俟斐来思考他这几日总是想起宁俊的事实,而且每次想起时,心里总是有一丝的压抑。万俟斐望着自己的指尖,白皙剔透,透着光亮,他一直以为只有未曾被人踏足的世界才是最强大的。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用,连母子都不能避免,万俟斐早就看透一切。可是现在,他为什么的心里为感到一丝丝凉意,仿佛被冰凉的丝线紧缠着,让他有些难受。这种不同于生病的痛苦,如同刻在筋骨中,如影随形,一点一点的浸透到他身体的每一处。
万俟斐手指拽紧被褥,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无数个岁月都是这样孤独的呆在床上,仰头只看着一小块天地,简单的床幔。那时他都曾无聊的将每个花纹都数过一遍,如今不过才几天而已,没必要想太多。再过几日,等伤平复的差不多之后,他就离开淮城,赶往江城。出现在母亲面前,惩罚是少不了的,可总比陷入没药的境地强。况且母亲现在还需要他办事,一定不会严惩他的。
模糊不清如同被蒙上一层白纱的视线,让万俟斐辨人有些困难。为此璃苑在门栓上系着一条细长的红线一直连接到绿色的床幔上,上面吊坠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只要有人敲门,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璃苑每次都连续敲两次,铃铛就会发出特定的声音,这样让万俟斐知道外面是谁。
床头的铃声发出一串急促的铃声,万俟斐眼眸微眯,望着隐约可现的金色手下动作一松。
“万俟斐,几日不见,你的病情似乎更加严重了。”金发俊美男子身长玉立,雪色的指尖沿着红细线缓缓而来,深蓝的眼眸忽闪了一下,凝望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男子。
“没事,这只是小伤。”顿了一下,继而道:“你的事,我会帮你完成的。”
“我不是来催你办事的,而是来告诉你消息的。”古行之移步到床边,手在万俟斐眼前挥了挥,“毛鹰找到你,却没有你的消息。所以我亲自来找你,你的眼睛受损……?”
万俟斐挥开了古行之的手,眼帘抬起,清冷的声音含着一丝怒气,“我还能看见,只是这几日我没办法下床,所以才得不到毛鹰的消息。”
古行之骤然笑了一下,如同溅在玉石上的水花般清澈,他又再次握住万俟斐的手,搭上脉门,“对长辈不敬可是要遭天谴的,更何况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
“好消息?”
“我刚得到准确的消息,黑莲教的雪壶出现在淮城的一个布庄。只要你能够拿到它,就可以揭开黑莲教暗地里的一些秘密。”古行之边用指尖缓缓的揉住脉门,替万俟斐导入一些内力,打通他胸口处的淤血,边注视的万俟斐的神色的丝毫变化。
“雪壶,就是黑莲教,一直用来联络上级的秘密。”
古行之点了点头。
“但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万俟斐空闲的另一只手按住古行之在自己脉搏处有些不安分的手指,直接的提出自己的疑问,神色依旧丝毫不变。
“我告诉过你,宁俊已经完成——”对上万俟斐的眼眸,古行之话音一转,“其实,我们之间——。”猛然回神,古行之挥袖挡住视线,离开万俟斐的身边,蓝色的眼眸带了一丝惊讶,许久轻声道:“你可真狠心,连长辈都下手。”
“布庄是木成风掌管的。”
留下这一句话,古行之再次像风一样地从万俟斐的眼前消失。
万俟斐阖上眼帘,他只是轻微的给了古行之一个教训。摸着胸口,闷痛已经完全消失。刚才古行之的疗伤,确实比外面的药要好上许多。伤势几乎痊愈的万俟斐,又想再次独自行动。可是总要派人先打探形势如何,眼下璃苑是最好的人选。
没过多久,璃苑就端着一碗热粥高兴地来到万俟斐的面前。他无意地向璃苑提到这件事,也是凑巧,璃苑现在正陪的客人就是木成风。让他帮万俟斐帮事,摸清木府的地形完全没有问题。
等伤完全好之后,万俟斐就可以完全拿下雪壶。黑莲教的据点也不用再找,就让他看看这秘物中掩藏的秘密。压抑的心一下变得有些轻松,连璃苑也感受到万俟斐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