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一吹,正往城下冲的辽兵急忙勒马,返身而回,心里庆幸,又可多活一日,大队辽兵在各自将统统帅之下,缓缓而退,虽然不少千人队仅剩下了十余人,但依然不乱阵列,有次有序转回大营,城上范、杨诸人,也佩服辽军训练有素,胜不纵,败不乱。
耶律乌海回营,查点军士,损失马匹八千有余,军兵伤亡一万以上,仅千夫长以上,就死了八个,这些人大都是御帐亲军的核心力量,耶律乌海不由暗生寒意。损兵折将,却是寸功未立,再这样下去,楚王军法饶不了我呀?他在帐中转来转去无法可施,倒有一个亲兵机灵,知道他为何事发愁,凑上前低声说到:“大帅,雄州城城高兵多,不易硬取,何不让众位将军大家议一议,大帅以为如何?”
耶律乌海想了想,也只在这一招了,即刻传令,请前营各将到大帐议事,不大工夫,二十余员将官来到大帐,见礼已毕,众将偷眼看耶律乌海,左手伤臂,已包好,用右手托着,一张黑脸阴沉沉的,不见一点笑意,因而个个小心,不敢抢先开口,耶律乌海叹口气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昨夜被敌所乘,损失了我一千精卒,这日一战,虽然末败,但也伤亡惨重,当初楚王千岁给我十日期限攻取雄州,已过两日,不知各位将军有何高见。”众将目目相虚见,不知如何是好,有一老将,想了许久,才大着胆子回到:“将军,末将有个想法,只是……”耶律乌海见他心有顾忌,说话吞吞吐吐,更是不高兴,喝道:“有话直说。”那老将挤出一付笑脸,道:“是是,末将斗胆,依末将看来,单凭我们雄州攻不下来。”刚说到这,耶律乌海已“呼”地从座上站起来,斥道:“你敢怠慢军心,好大的胆子,来人,与我捆了。”旁边卫士如狼似虎,往上就冲。
那老将军到了这时,反而胆大了,知道话说到这,不往下说,更宜误会,急叫:“将军且慢,听我说完,那时杀罚由你,我决无怨言。”耶律乌海将手一摆,止住卫士,那老将军接着说道:“将军,依你看,我们御帐亲军擅长野战呢,还是攻城呢?”其他将领不等耶律乌海说话,已纷纷答道:“当然野战为上。”大家均不知他问这个常识性问题做什么,答完之后,静等下文。
这员老将不慌不忙,从容说道:“众位将军久战阵,都知道骑兵剩于冲锋陷阵,而我等目前都是屯于坚城之下,孙子兵法云:“攻城则力屈为不得已。况且宋军经营雄州多年,城高河宽,正好防守,以我之短,攻敌之长,末将不知胜之何在。”几句话,点醒在帐中众将,耶律乌海斥退卫士,离椅下座,走到这员老将面前,恭身一礼,说道:“胡将军高见,某适才冲撞将军,请匆见罪。”这员老将本姓胡,名延德,是汉人,后被辽军所俘,成为御帐亲军的一兵小卒,在军在征战多年,素有谋略,但因是汉人,因而很不得志,虽然功劳不小,却仅是千夫长。如今见耶律乌海下座致礼,胡将军却是感动至极,为大辽效力多年,一向被呼来唤去,今个前军主帅竟礼遇至此,不仅百感交集,许多看在眼里的事,不由要说出来。
胡将军抱住耶律乌海双臂,不让行礼,声音不由哽咽,说道:“将军重我以国土,我当以国士报将军,请将军屏退左右,我有一言须密报军知道。”耶律乌海一挥手,众将退出,卫士也离开大帐,耶律乌海这才问道:“胡将军到底何事,须如此机密?”
胡延德见左右无人,双腿一屈,跪在地上,说道:“将军,胡某之话,关系重大,万一不妥,将军可能饶胡某一命么?”耶律乌海见他郑重其事,知道他所要说的话一定非同不小可,忙说:“如今大帐之中,仅你我二人,不是议事,尽管直说,若有差错,就当没说,我决不怪你。”
胡延德这才起身,低声说道:“将军,依我看来,楚王此次派兵,出乎常规,恐怕其中有诈。”耶律乌海一惊,双眼一睁,盯着胡延德。胡将军却是不惧,又接着说道:“将军请想,昔日我朝用兵,无论是御驾亲征,还是派将讨伐,打先锋,攻城夺地的,一向是幽州汉儿兵马,因为汉族兵马,久居中原一带,惯于攻城夺关,不擅野战,而御帐亲军乃我朝精锐,惯例是由主帅自领,为前军后盾,到与大敌战阵交锋时,用来冲击敌阵。多有成功,而这次楚王将兵,他也算得是名师材,却大反常规。首先就派将军将所有归调的御亲军先攻雄州而幽州兵马却留在大营,这不就非常奇怪了吗?”
胡延德一席话,说得耶律乌海怦然心动,脸上变颜变色,急切地一把拉住胡延德衣袖,说道:“某性愚昧,将军再说明白些。”胡延德却是一笑,轻轻抽回衣袖,微笑道:“将军勿急,胡某有一事,须问将军,近些时日,风言风语,说楚王欲不利于皇上,将军可听说过吗?”耶律乌海听他问这,却是脸色一板,嘿道:“胡将军楚王乃大辽皇亲,那能有此不忠不义之事,将军这话,大大的不对。”
胡延德却不理睬,回答:“将军忠勇之人,自然不会想那么多,但末将有许多证据可以说明。”耶律乌海一想,既然如此,听听无妨,随说道:“那你摆出来,让我听一听,不必顾虑。”
胡延德将声音压的更低:“也好,其一,楚王府中招集了不少江湖亡命,武林异人,若说为国聚才就该荐于朝廷,而楚王却待之以宾客,厚礼重金,纳为已用,圣上一点也不知道。其二,坐镇幽州,属下南面十六州,尽换私人,非心腹则任你才干再好,也逐出辖界,据末将所知,南面之官,只知有楚王,不知有皇上。其三,宋辽交好,这么多年,并无大嫌巨恶,楚王却极力主战,而且一国精锐尽派南来,全国兵马于其手者十之七八。其四,派将军为前军行营都统,给付精兵,名义上待将军甚厚,实际上却是欲置将军于死地,雄州坚固,岂是易得,以我之短,还要十天必得,违则军法,明是治军法严,实际上却不过是借军法,杀异已而已。因为将军乃是皇族,皆知将军忠勇不二,皇上才委以详稳司都监之职负责御帐亲军。欲夺军权,必除将军,才能控制皇家警卫。这几点将军以为对否?”
胡延德侃侃而谈,耶律乌海却是欲听欲惊,最后顿然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不知所以,胡延德最后这一问,才使他醒过神来,急忙问道:“那以将军我该当如何。“胡延德知道耶律乌海忠勇过人,智谋却是一般而已,故此也不客气,扳着手指,说出三条:“为今之计,有三条路,任将军自选,其一仍如前日,挥军攻城,得到十日期,城攻不下,精锐尽失,将军以头送楚王,抵失机之罪。如此则误国、误军、误已。其二,密派心腹,回南京行在,以末将刚才所说,游说开平王耶律飞,相机转奏圣上,早日罢兵,只是楚王现在权倾朝野,开平王未必能扳得动他,即使说动皇上,只怕将军已死于楚王之手,为时已晚。其三,则是掩盖军情,想法将楚王亲信拖进来,找替罪羊。”胡延德说完这三条路往后一退,让耶律乌海自做决定。
耶律乌海思索许久,才徐徐说道:“胡将军,你的头一计太笨,二计太缓,只是用你条三计,只是该所何行事,还仗将军谋划。”胡延德虽说出三条路,其实他早就知道只有第三条路行的通。只是他很聪明,将决定权留给耶律乌海,这样可使耶律乌海知道他比自己好象还精明一点,这也是胡延德的圆滑之处。
两人又计议许久,把各项细节考虑周全,才将众将招进帐来,耶律乌海半真半假,将能说的告诉众将,做了部署,这才令大家回营休息。
次日平明,辽军饭毕,又整队出征,而胡延德则奉耶律乌海之令,率二十个亲军,离开前军,奔大营,一路之上,马不停蹄,到半上午时分,已到霸州城南,远远望见,楚王中军大营帐蓬一个接着一个,绵延十余里,中军兵将,操练的操练,休息的休息,一切都肃然有序,胡延德到了大营,末见楚王耶律兴,先找楚王的亲信大将南枢密院副使李雄庆。这李雄庆,二十年前,即跟随耶律兴。鞍前马后立了不少的功劳,亲得楚*任,但有一缺点,就是受了不别人的奉承,只要别人一夸,顿时飘飘然,不知南北,这时你求他什么,他都满口答应,而且重信守诺,说一不二,因而胡延德就将脑子动到他这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