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还在回忆京都什么时候还有这等人物时，余光瞥见给姜可渝递帕子的的沈谦，算是回过味来了。

这位督查院给事姜大人，可不就是去年入京述职时，被皇帝看重调回京都给了个从四品翰林院学士职位，后来表现过于出众，不过半年又被升为四品督查院给事的姜慎姜大人吗？

合着绕了这么大一圈，还是绕回姜家了。

陆昭正想说沈谦假公济私，但想到姜慎在进京之前的官职，再加上被沈谦特地带到这里的姜可渝，有些事就想通了。

“姜大人作为前随州知州，查这件事不能再合适了。”

沈谦把姜可渝擦过手的帕子收到怀中，淡淡回应陆昭：“殿下聪颖。”

陆昭怎么听他这句话怎么觉得自己被看低了。

不止是陆昭，连一直旁听的姜可渝都觉得沈谦画中的敷衍到了极致。

可最让人稀奇的是，太子居然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看来这两人关系还真是好。

姜可渝在心中简单评价后，便站起来就要离开。

“多谢谦世子今日的糕点了，哦，还有太子殿下的……‘故事’。”

姜可渝想了想，觉得自己充当一个听故事的角色正好，自觉逻辑非常严谨，人设也完全没有崩塌，正好收拾离开，没想到却被沈谦拦下。

沈谦挡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看她。

“四姑娘说多谢，就只是嘴上谢过了吗？”

姜可渝睁大眼睛。

不是吧，就吃了一盘糕点而已，她还没找他算在记忆中嫌弃自己的账呢，竟被先入为主了？

陆昭也觉得沈谦过分了。

明明是你把人家带来的，现在吃完了又要讨人家的谢，沈谦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陆昭觉得自己看错了沈谦。

沈谦并不在意自己在陆昭心中的形象，挡在姜可渝身前，坚持要她给个说法。

糟糕，这人是认真的！

姜可渝意识到这一点后，顿时骑虎难下。

她总不能现在给沈谦把东西吐出来吧！

姜可渝咬牙切齿：“那你说，你要什么？”

旁听的陆昭觉得这句话不像是问句，双臂环抱，靠在书桌上看戏。

沈谦笑了下，然后低头，之后细碎的笑声不断溢出。

姜可渝懵了。

她是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再看陆昭，和她一样迷茫，压根不知道沈谦为何会笑。

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瞪着沈谦笑完。

沈谦抬头，眼中亮晶晶的，朝姜可渝伸手：“我只要四姑娘身上的荷包。”

姜可渝：……

这人是不是疯了？

不对，他本来就不太正常的，莫非是病情加重了……

姜可渝十分担心。

-

最终还是姜可渝把身上的荷包解下来给了沈谦，才得以离开。

姜可渝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陆晚已经回来有一会了。

见了姜可渝，陆晚十分激动地叫上姜可渝就又要出去。

“快走快走，再晚就看不到好戏了。”

“什么好戏？”姜可渝被她抢拉出门，好不容易才在路上问清了陆晚即将要去凑的那场热闹的来龙去脉。

原来事情是因韩家长女韩白筠而起的。

杨家长子杨乐贤与曹家次子曹科两人一向不对付，除了家族的缘故之外，还有一些个人原因。

在此之前要问问韩白筠是谁？

皇后母家韩氏长女，皇后的亲外甥女，继沈令悦出嫁之后的京都第一美人，更是一大才女。

按理说这样的好苗子定然是要被皇室挑走做公主伴读的，可韩白筠十岁考上白鹿书院时，宫中两位公主还不到能读书写字的年纪。

皇后虽然觉得可惜，但到底不能耽误人家。

再说韩白筠进了书院，在本就非凡的人生中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十岁就能靠近白鹿书院的，可以说是前无古人。

韩白筠为人不愿高调，可身份让她不得不高调，于是便引来无数目光。

有艳羡的，有嫉妒的，也有爱慕的。

尤其是这两年，韩白筠年过十三，正是豆蔻年华，少女玲珑身姿刻在了每一个少年郎心中。

杨乐闲和曹科就是这一众少年郎的其中两个。

且是其中最能招事的两个。

这日，鹿苑的学生不知是谁说了韩白筠的酸话，被路过的曹科听到，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

被打的那人不服气，便问曹科为何打他，曹科说是他该打。

被打的人一时怒上心头，口无遮拦地说曹科就是一直跟在韩白筠身后，韩白筠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曹科听了更加生气，不管不顾地就将家里藏着的事说了出来。

“那曹科原话是这么说的，”陆晚压低声音模仿到，“‘我母亲已经要去韩府提亲了，在那之后你还敢说我与大姑娘没有关系？’”

谁知道曹科说这句话的时候，周围周围看戏的有和杨乐闲玩的好的，跑着就去通风报信了。

结果就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姜可渝十分无奈，一时之间竟不知要说什么来评价陆晚的闲。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两个人打架，这热闹你也要凑？”

陆晚严肃道：“你不懂，这事已经传到先生耳中了，想来没一会不仅先生会来，连故事的中心任务韩白筠也会过来。”

陆晚笑嘻嘻的：“那个时候后续怎么发展可就精彩了。”

如果可以的话，姜可渝真不想和她凑这个热闹，但无奈自己六岁的小身板，根本拗不过已经七岁的陆晚。

而姜可渝个子长的又慢，别看只差这一岁，跟陆晚站一块像差两岁似的。

于是姜可渝被陆晚拽到了事件所在地。

鹿苑侧面有一处集广阔的园子，园子正中央是一处内流河。

姜可渝见多了府宅内挖个池塘凑景的，但却还从未见过直接将河流引进内院的。

陆晚见她好奇，便解释道：“这个妙思还是书院的院正提的，说是学知识就像这活水，要有寻源头的劲头。”

姜可渝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眼下杨乐闲和曹科正站在河流旁的亭子里，互相仇视着对方，仿佛只要谁说一句话，下一秒紧握的拳头就要落在对方脸上。

可四周除了窸窣地讨论声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姜可渝四处望了望，突然就看到了抱着书册走过来的陆映和薛云岚。

亭子四周都围满了人，只有靠近河边还有一条细细的道路。

姜可渝看着她们两个走上了这条路，心中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杨乐闲和曹科在正中间的亭子里，围在亭子外围的人看不到里边的情形，一边问“发生什么了？”“打起来了吗？”一边不停地往里挤。

最里边的人被挤得不耐烦了，往后侧身骂了句：“什么也没发生，能不能别挤了。”

就是这么一侧身，紧紧围着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全往后边倾倒，而正从人群后经过的陆映和薛云岚，眼看就要被倾倒的人群连累，一同掉入水中。

已经赶过来不让她们从这过的姜可渝看到这幅场面，惊呼：“小心。”

可已于事无补，陆映和薛云岚躲闪不及，先后落水。

而倾倒下来的人也无法控制自己，一个接着一个落入水中。

春分已过，白天是越发凉快了，可禁不住河水冰凉。猛的接触到，还是会被激得直打寒战。

好在河水引流，并不算深，陆映和薛云岚落水，正好能站在水中，还漏出小半个身子。

好巧不巧，院正来了，正好就看见了这幅一众学子落水的画面。

院正一时经受不住，气的差点没昏过去，但最终还是撑着一口气，命人将水中的学生都拉上来，还给准备了干净的衣服换洗。

待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院正翘着胡子把杨乐闲和曹科带走。

陆映和薛云岚最先落水，浑身上线没有一处是干的。

姜可渝领了几条干净的毯子，拿到她们身边。

陆晚绕过慌乱的人群，也帮着拿了换洗衣物，走到了她们身边，帮着姜可渝给她们两人擦身子头发。

姜可渝见陆晚拿了干净衣服回来，便说道：“快回去把衣服换上。”

可是陆映不听，甚至还想回水里。

薛云岚拉住她，原本温柔的嗓音因入水变得有些颤抖：“殿下先随她们回去，东西我去找。”

陆晚皱眉，有些生气了：“你们再不回去就要得风寒了，还惦记什么东西。”

姜可渝想到之前看到她们是抱着一摞书过来的，便道：“兴许泡在水中已经泡烂了，公主还是放弃吧。”

陆映一言不发，薛云岚看了她一眼，对姜可渝说道：“四姑娘有所不知，殿下知道你对吃有研究，便找了许多已经失传的菜谱，想着送给你的，没想到……”

姜可渝想过许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陆映和薛云岚坚持要找的东西，竟然是要给她的。

于是姜可渝沉默一会，随后坚持道：“我与七殿下先送两位回去换衣服。”

陆映想要说什么，被姜可渝打断：“你们听话回去，我去找夫子，请他们帮忙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回来。”

陆映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于是点头答应。

临到申时，日头西斜，四人在陆晚与姜可渝的院子中等着，终于等来了送书册的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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