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女楼动工完毕,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懿旨是皇后娘娘下的,如今将贞女楼内外修缮一新,自然也该皇后先来游览一遍,方好开园。皇后亲自去请太后,太后本不想给这个面子,但想到皇家亲王们的女儿今后都要在贞女楼里读书,若修的寒酸,她这个太后也面上无光,遂携了六宫的妃嫔一并应邀。
各位娘娘们简直把这次检验当成了游园会,一个个争奇斗艳,唯恐落在别人后面。皇后特意叫人去东宫将两位儿媳接来同乐,十几位娘娘,加上各自带的宫女、太监,潮水般涌进了贞女楼。
穿过芍药圃是一条石子小路,路两边种着各色名贵牡丹,进抄手游廊,棚顶却爬着葡萄藤,虽才刚刚打出新绿色的小叶,却能猜想出暑热过后,这里尽是葡萄的芳香。更巧的是这游廊每隔几步便挂着一只鸟笼子,内中八哥、鹦鹉甚是活泼,见了这些人便娇滴滴的叫着:
“太后吉祥!”“娘娘吉祥!”
一只叫,只只不甘落后,闹的跟大合唱似的。
太后忍不住笑意,指着其中一只八哥笑道:“这个好,难为你们怎么调教出来的!”
皇后心里也很是欢喜,想着太后对郑离印象不佳,不如趁机增加点好感,忙指着紧随身后的郑离,与太后笑道:“这园子从里到外,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理。”
太后对郑离有几分印象,虽然不好,但因为这个女孩儿在短时间内破解了萧婉彤的命案,也算是将功赎罪。可皇后要把这么大一个差事交给对方,太后还是有些不放心,遂侧仰着脸质疑道:“这事儿事关皇家的颜面,她一个小姑娘果然能中用?不如哀家这里派个老成的嬷嬷,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忙笑道:“这样自然好,可见母后最疼妾身。不过妾身想,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郑书女年纪虽小,可聪明劲儿有,慢慢摸索着来,未必不能把这差事办妥。臣妾还听老宫人说,文轩太后时看重身边女官,多委以重用,臣妾想,既然延续的是文轩太后的遗志重修了这贞女楼,不如还叫女官们来打理。等各位亲王们知道太后这番用心,想必也会更加怀念文轩太后。”
文轩太后是太后娘娘的婆婆,后者在前者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熬了几十年,熬到文轩太后驾崩,她才喘一口气坐上了今天这个位置。
文轩太后在世时,后宫一派祥和景象,妃嫔们所养育皇子公主也最多,诸位老亲王不管是不是文轩太后所生,但对文轩太后都是深深敬慕的。因此先帝继位时没有生出祸起萧墙的大乱子,这里面不乏文轩太后的功劳。
皇后此时讲这样的话,不免有讥讽太后不作为的意思。
雁妃见状忙赔笑:“前面挖了池塘,又引太液池的活水,此刻内侍监预备下锦鲤,还请太后为其放生呢!”
太后这才稍敛脾气,却将皇后撇在一边,只挽着雁妃的手前行。余下宫嫔们偷眼看皇后,见皇后始终泰然自若,不像生气的模样,才敢纷纷放心继续嬉笑起来。
穿过木香棚就是锦鲤池,郑离故意落后两步,刚巧站在岳三娘身边。岳三娘心领神会,二人放慢脚步,等宫妃们走远,她二人才得机会说上话。
为避皇后疑心,也怕太子纠缠,郑离始终不敢靠近东宫,更不要提与岳三娘私下见面。她见岳三娘脸上脂粉厚密,却仍旧遮不住憔悴,不免关心道:“太子待你可好?”
岳三娘强颜欢笑:“自然是好。”
“你这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柳良娣难为了你?”
岳三娘连忙摇头,想要明说详情,可又怕叫宫女、太监们听到,只好压低嗓音:“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她也不想落个刻薄的名声。你放心,我在东宫一切都好,你若得空好歹想着去瞧瞧我!”
说到最后竟有了几丝哽咽之意。
这叫郑离心中更加疑惑,按岳三娘的性子,就算被柳宛筠欺负了,也该明道明抢的和对方干一场,至少找回些面子。
如今却委屈的小可怜一般,倒真不像岳三娘的风格了。
郑离有心细问,无奈前面皇后让岳孺人过去放生,二人不好再多耽搁,只能将此话题暂且搁置在一边。
贞女楼从内到外都体现着修缮者的心意,别说年轻的宫妃们,就连太后看过都啧啧称赞,尤其是锦鲤池边一棵百余年的西府海棠,遮住了半片天,树下用云青石打磨成了石桌石凳,石桌上更雕刻着星罗密布的棋盘。
落英缤纷时,在此一边品茶一边下棋,真乃是人生一件幸事!
太后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媳,但这件差事办的不错,晚上特意叫身边的宫女给皇后送了赏赐。最后连宣帝都听闻此事,这夜破天荒没召幸新人,而是留宿在了丹霞宫。
皇后一朝扬眉吐气,不免将功劳记在了郑离身上,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是自己的福将。有了皇后的器重,郑离做起事来更加的事半功倍。当日选秀结束,新安苑里好些小宫女熬出了头,一部分进东宫伺候良娣、孺人,一部分进美人馆,侍奉余氏等。
郑离悄悄把岳三娘身边的小宫女叫了回来,细细向她讯问情况。
这小宫女隐隐约约知道自家主子和郑书女关系密切,也觉得主子的事儿太过委屈,所以吐豆子似的,一五一十把所知情况都讲与了郑离听。
“我们都替孺人不值!”小宫女一面抓着郑离塞给她的杏仁饼,一面恨恨道:“孺人从家进宫的时候带了个家生的丫鬟,书女怕是知道,就是那个叫静园的,生的浓眉大眼,不像咱们大雍的人。太子本来对孺人还好,可有一次叫着静园上茶,不知怎么就得了太子的喜欢。如今太子把柳良娣和孺人都撇在了一边,竟全心全意待起了这个死丫头。”
小宫女不忿的狠狠一咬手里的杏仁饼,落的满怀的碎饼屑。
静园......
这名字她在那儿听过!
郑离脑子忽然“嗡”的一声,
她怎么忘了,那日避雨偷偷听见岳临墨和暖姨娘说话,提到的就是这位静园公主!
记得当时大伯母进京自己就讯问过,只是岳三娘尚在青州,郑离并没放在心上,谁想不过转眼之间,这个静园非但跟着进宫,而且还做了太子的枕边人!
郑离既起了疑就不肯等闲视之,她和小宫女约好,明日太子一离东宫,就叫人来寻她。小宫女以为郑离要为岳孺人出气,兴奋的两眼冒光,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郑离怕她提前漏了口风,忙抓一把钱塞进小宫女手里:“这件事先别和孺人说,免得她更加忧心。”
小宫女得了好处,自是答应的爽快。
第二日,郑离去贞女楼看了一圈儿,太后娘娘游过,指着东墙角让人赶着建个小膳房,地方不用太大,能做些可口精致的小点心就行。太后这是心疼孙女们,还不叫人从内库中拨钱,而是从自己的私房里挪银子。
从贞女楼回到新安苑,岳三娘的宫女已经久等多时,花缘和花镜等人正围着她说话儿,听闻郑离要去东宫,两个小姑娘都露出期盼的眼神。
花缘在这一带人缘是好,可每天活动范围就只一亩三分地,远处她也不敢乱闯。进宫这些年,她与花镜还不知道东宫长什么模样呢!
别说东宫,几个有名的殿阁都不是她们这些小宫女能靠近的,因为不等到近前,就会被侍卫盘问。
花缘抱着郑离的腰,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花镜也是狗腿的又帮忙端茶,又要帮忙捏肩。弄的郑离浑身痒痒:“咱们可讲明白,跟着是跟着,但到了东宫不准乱走,小心叫人看咱们新安苑的笑话。”
两个小丫头忙不迭点头,欢欢喜喜跟了郑离往东宫而来。
东宫仅次于紫宸宫,是大雍历代储君继位前的安身之所,尊贵无比。楼阁高台,与丹霞宫一样气势恢宏,只是多了些阳刚之气。站在东宫的高台上眺望,能俯瞰整个太液池,与紫宸宫遥遥相望。
花缘、花镜舍不得眨眼睛,唯恐错漏下什么,等被引进柳良娣和岳孺人所居之舍,花缘才偷偷与花镜嘀咕:“跟这儿一比,咱们新安苑简直破的寒酸!”
花镜一瞪眼,示意她别胡言乱语,心里却难免要赞同花缘。
后殿分配等级严明,最宽敞的正殿是未来太子妃的寝宫,两边各有偏殿数间,太子妃正殿身后又有几间精致小楼,住着太子那些没有名分只有宠爱的宫女。
岳三娘听说郑离来瞧她,十分意外,忙命人去请,又瞧见花缘、花镜,便打发人带着下去吃点心。
“郑妹妹来这儿,皇后娘娘可知道?”
郑离笑道:“早起已经请过安,这会儿是从贞女楼直接过来,不妨事。”她见岳三娘没了脂粉遮掩,眼前又黑几分,不免关心道:“身子不舒服,怎么不叫个太医瞧瞧?”
岳三娘冷笑:“我哪有那个体面,叫了太医,殿下也只会怪我多事。”她又一声轻叹,“你放心,我吃了两剂清心散,自觉比太医问诊好百倍。”
郑离轻锁娥眉:“道家的东西,你还是少沾染的好。”
“不怕,这是玄音禅师亲手调制的,我吃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见效。”岳三娘说起这个才稍稍恢复兴致:“你走时包一些,治胸闷,浅眠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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