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_第一章 恩断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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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芭蕉,美人垂泪断人肠。

如同一只被逼至悬崖边缘濒临绝境的困兽,纤嫩的素手疯狂而绝望地敲打着雕龙画凤的门板:“寒哥哥!寒哥哥!放我出去!”

女子身后是一张精致的美人榻,榻上的男子一袭月白绣金龙锦袍,乌黑的发丝被金冠高高绾起,剑眉之下一对细长的桃花眼自始至终都在冷冷地看着她挣扎。

半晌,男子用因长期养尊处优而保养得极好的手指抬起白瓷杯盖轻轻一拨杯中的茶叶,惬意地轻抿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十一,别白费力气了,你的寒哥哥亲手把你送进来,又怎会放你出去?”

“你闭嘴!全都是因为你!我讨厌你,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女子如同被激怒的小兽一般徒劳地挥舞着稚嫩的小手。

“因为朕吗?”狄墨丝毫不在意她眸子里疯狂的恨意,幽幽道,“难道你还看不出,他不过是把你当作一枚棋子,若不是朕看上你,你不过是枚废棋子。跟朕回狄国,凭你这张脸还能封个妃子,否则,你以为龙煜寒会让你这样来历不明的女人做寒王府的女主人?”

男子的态度漫不经心,可是却字字诛心,残忍地戳穿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她像个疯子一样闹嚷了几个时辰,此刻终于安静了下来,剧烈的情绪波动之后,整个人像是灵魂都被掏空了,颓然地跌坐在地,一动不动。

半晌,只有微颤的手轻轻摩挲着小腹,她还未来得及告诉他……嗬,不过如今,也不必说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寂静的空气里传来她幽魂一般缥缈的声音。

狄墨眸光微暗:“朕说了,因为你这张脸。”

“是吗……”她呆滞的目光落在铜镜里,映出一张绝美却空洞麻木的脸。

夜幕中,天空如同被蒙着一块黑布,不见星月。

龙煜寒负手而立,面色阴沉。

“锏越,什么时辰了?”

“回王爷,已是寅时。想来该是已经成事了……”锏越的语气中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了一丝大事将成的激动。

龙煜寒脊背僵直,面色没有丝毫的放松,更无喜悦。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号——“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声音是从十一所在的院落传来的。

待主仆二人赶去,正好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闪电般撞开门冲进了十一的厢房。

龙煜寒见状大怒,什么人,居然敢擅闯寒王府。

锏越一脸惶恐:“属下失职。”

“封锁所有出口。”龙煜寒沉声道。

“是。”锏越冷汗涔涔,匆匆赶去部署。

厢房内,黑衣人将面色苍白的女子扶起:“十一!十一!你怎么样了?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再继续留在他身边,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腹中一阵阵绞痛,十一强忍着痛惨淡一笑:“慕容将军,你怎么会来……”

慕容流焰来不及多说,将她打横抱起:“我带你离开这里。”

这时,一群侍卫哗啦啦拥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慕容流焰急忙一把将狄墨扯过来当作人质。

龙煜寒自侍卫中间施施然走出:“慕容将军深夜来访,有失远迎,不知将军要带着我的人去哪里?”

“龙煜寒,你这个浑蛋,来得正好,我杀了你!”

慕容流焰刚要冲过去,听到怀中人痛苦地呻吟,急忙又止住不敢乱动,一手扶着十一,一手拿剑指着狄墨:“什么你的人?你不是把她送给这个蛮夷的狗皇帝了吗?再说十一从来就不是你的人!别以为你收留了她三年就可以掌控她一辈子!”

十一额上的虚汗越来越多,脚下也滴答滴答地染上了殷红。

龙煜寒看着她,眉头渐渐蹙起,身形微动,最终却握了握拳稳住了。

慕容流焰也发现了她的异常,慌慌张张地扶着她坐下:“十一,你哪里受伤了?狗皇帝,你对她做了什么?”

狄墨闻言蹙眉,方才这女人趁他不注意突然冲过去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狠狠地扎向她自己的脸,他不过是为了阻止她自残才将她推倒,剪刀也分明没有伤到她分毫。

十一摇了摇头,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唤了一声:“寒哥哥……”

有那么一刹那,她实在是太疼了,疼到神志恍惚,所以才会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死寂的眸子立即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所以那一声“寒哥哥”如往常一样软糯娇憨,满满的都是委屈和依赖。

但是,她很快便清醒了,原本颤巍巍地伸出去试图撒娇寻求保护和安慰的小手陡然僵住,随即如同失去生命般颓然垂落,对他的呼唤也戛然而止。

龙煜寒看着她脚下刺目的鲜血和苍白的小脸,以及她在那一瞬间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向来清冷的眸子中陡然泛起一簇火光,但那光芒如同流星一般很快便坠落在幽邃不见底的深潭里,快得没有任何人发觉,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像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慕容流焰看到十一呆呆地看着他,立即愤然不已:“难道你到现在还舍不得离开他?”

十一轻笑一声,那声音低得像是在叹息:“只是想……记清楚……他的样子……”

慕容流焰听得更窝火了:“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有什么好记的!”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要将他刻入骨髓:“记清楚……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

慕容流焰怔了怔,这才心情顺畅了:“哦,那你记吧,好好记着,下辈子见到了这个人渣千万要绕道走,呃,不对,什么叫下辈子!你这辈子还长着呢,别说傻话!”

龙煜寒站在那里,神色莫辨地看着她,半晌,他缓缓举起手,示意所有的人退开:“放他们走。”

慕容流焰也没心思找龙煜寒的麻烦了,飞快地携着十一离开了这里。

二人离开后,龙煜寒走到狄墨跟前,抱拳告罪:“让陛下受惊了,十一她……”

“既然走了,最好别再让她出现在寒王府。”狄墨甩了下袖子,转身离开。

“那是自然。”

一旁的锏越请示:“王爷,要不要属下派人去追?”

龙煜寒背着手,望向茫茫夜色,声音有些缥缈:“不必。”

锏越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差点忘了十一以自己的身体为毒引,也活不了多久了。他还以为王爷是因为不忍心才这么轻易放她离开的,毕竟十一是他最宠爱的女人。锏越试图从自家主子脸上看出什么不同,可是却丝毫揣测不出他的心思。

将军府。

“月见,她怎么样?”慕容流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立在十一的床前,局促不安地问道。

花月见一直眉头紧锁,好半晌才终于稍稍舒展:“孩子差点保不住。”

“啥?孩子?什么孩子?她……她……她怀孕了?”慕容流焰一个箭步冲过去,激动地揪住花月见胸前的衣襟。

花月见话音刚落,躺在床上从被救到这里开始,就一直一动不动地任人摆布的十一突然坐起身子,扯住他的衣袖:“差点保不住?那就是……保住了?孩子没事吗?”

她的眼睛如天上最明亮的星辰一般点缀在苍白的脸庞,充满期待地看着他,花月见愣怔片刻才答道:“如果你再这么激动下去说不定就有事了。”

十一劫后余生般低头看着小腹,原本死寂的眼眸中流淌出丝丝温柔,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只剩下迷茫无措。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花月见问道:“不准备留下?”

慕容流焰担忧地看着她,被龙煜寒那个浑蛋伤成这样,她现在恐怕是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本来他是肯定不希望十一留下这个孩子的,可是此刻却有些不确定了,毕竟为母则强,这个孩子或许可以救她一命。

“其实……不要也罢!”花月见叹了一声,“你中了一种非常罕见的毒。”

慕容流焰急了:“什么?中毒?十一怎么会中毒呢!你说清楚!”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之人会在三年之内身体一点点被侵蚀,最后毒发身亡。只怕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不能幸免。”

“怎么会这样?龙煜寒那厮虽然浑蛋,但他实在是没有必要给十一下毒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十一轻叹一声,幽幽道:“他想要毒的人确实不是我,可是,这世上有一种特殊的毒,中毒之人中毒后的起初两个时辰就相当于一个天然毒引,身上会散发出无色无味的毒气,如果有人待在中毒之人十尺之内或者更亲密的距离,不出两个时辰,那人便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染毒。”

虽然狄墨为人极为谨慎,一整晚都没有近她的身,但共处一室恐怕还是中毒了。

慕容流焰呆若木鸡:“所以说龙煜寒真正想毒死的人是狄墨?那个蛮夷的狗皇帝最是狡猾多疑,真亏了他居然能找到这么变态的毒对付他!”

十一微微支起身子坐起来,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自己另外一只手的脉搏,然后继续说道:“果然是刹那芳华。”

她轻缓淡漠的声音如珠翠落盘,透着一股自信的光芒,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花月见看着她颇为专业的把脉手法已经有些吃惊,又听她一口道出这毒药的名字和毒性甚至比他这个神医知道的还多,更加觉得她不简单,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道:“你怎会知晓?你师父是……”

“我没有师父。”

“那你爹娘是谁?”

“我也不知道。”

“……”

花月见正满头雾水,慕容流焰打断他:“你就别问啦,十一三年前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以前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不过呢,她却通晓天下医术,江湖各大门派的武功套路,甚至治国之道、行军布阵之法,简直是女诸葛好吗!我知道的时候都惊呆了!”

这件事除了十一自己外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龙煜寒都不知道她有一身通天的本事。而原因是她竟然以龙煜寒不喜欢她会太多东西这种荒唐的理由,从来不在龙煜寒面前显露一丝一毫自己的才学。

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她三年前昏倒在寒王府门前的时候失去了记忆,来历不明,又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以龙煜寒那样谨慎小心的个性,她越是表现得聪明,他的怀疑和芥蒂怕是越深,还不如乖乖当花瓶安全。

一年前,慕容流焰孤身夜探寒王府,被府里的侍卫打成重伤,混乱中被她所救,她仅从他的文身和佩戴的信物就知晓了他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而他也知道了她原来是为情所迷不得不扮猪吃老虎,那日后,二人便互相承诺不会说出对方的秘密。

花月见啧啧称奇:“这刹那芳华早已失传,江湖上知道的没几人,这几人恰好我都认识,而你并非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实在是……”

慕容流焰着急地打断他的感叹:“说了这么多,这毒到底有没有法子解啊?”

“其实说了还不如不说……”花月见咕哝了一句,然后看了眼十一的脸色,心想她肯定也知道了,最后无奈地答道,“千年灵芝、麒麟角、火灵珠、紫琉璃、天灵果、暗夜曼陀罗、冰魄,要集齐这七味药引。”

慕容流焰听完差点吐血:“这解药也太逆天了吧,个个珍贵无比,好几个还是人家国宝,我就算是再能打,也不可能在三年之内集齐这七个玩意儿啊!”

“所以我就说,说了还不如不说啊!”

慕容流焰咬了咬牙,默默把血咽回去,拍着胸脯保证道:“国宝又怎样,十一你放心,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帮你找齐药引,所以你可千万别放弃希望啊!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就算是为了我,也别轻易求死好吗?为了那个浑蛋真的不值得!”

“慕容将军,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再说你救过我一命,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慕容将军,让我进百花宫吧。”十一突然说道。

慕容流焰惊奇地看着她:“啊咧!你要进我的百花宫?”

花月见耸耸肩:“有了这位姑娘,看来我要失业了!”

十一点头:“我想,我的医术多少能够帮上你一些,而我也需要百花宫的情报网寻找药引。”

百花宫宫主便是慕容流焰的另外一个身份,百花宫建立了庞大的情报网,招揽了各类能人异士,接受各类任务,明码标价,用金钱或者宝物来交换都可以。

“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医术这么好,等我帮你把名声打响了,到时候还怕没人带着你要的东西主动找上门来换命?所以说,你是终于决定好好活下去咯,可不许反悔!不过,孩子……”慕容流焰忧心地看向她的肚子。

“刚刚我把脉后发现,我体内的毒素因为被胎儿分担了一部分,应该能够多撑几年,这个孩子因我遭劫,我又怎能弃他于不顾。”

她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连名字都是龙煜寒给的,这孩子也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更何况,肚子里的还是两条小生命。

当年,她什么都不记得,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龙煜寒,对他如雏鸟般依恋,只因为害怕被他丢弃,便刻意隐藏起自己的一切,处处小心讨好。而现在,她挣脱了爱的枷锁,她要做回自己。

慕容流焰点点头:“也好。”

花月见又是一声长叹:“我居然没把出来,饭碗不保,饭碗不保啊……”

“孩子的事情,希望你们替我保密。”十一说。

“月见这边你放心,他绝对不会乱说的,至于我,当然是打死也不会告诉龙煜寒。至于你的仇,呵呵,恰好那厮也是我的仇人,交给我就好。不过你可别又心软了啊……”慕容流焰真有点不放心,毕竟这丫头对龙煜寒可是死心塌地得不得了,他说龙煜寒一句坏话都要被她记恨好久,之前也丝毫不敢透露自己对龙煜寒的敌意,现在总算是可以毫无顾忌了。

慕容流焰担心她意志不坚定,又补充了一句:“毕竟他都快娶亲了。”

“娶亲……”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十一还是忍不住心痛了一下。

“是啊,娶的是狄国公主,狄墨最疼爱的妹妹狄澜。话说狄墨都快成他的亲家了,龙煜寒居然处心积虑毒害他,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回头我得好好查查!”

十一听完终于了悟:“原来如此。”

难怪狄墨会一眼看中自己,甚至不顾自己是龙煜寒的女人直接出口讨要,难怪他说是因为她这张脸,原来是心疼妹妹,担心她嫁过来之后因为自己吃亏,所以顺便就把妹妹的绊脚石给踢走了。

而龙煜寒呢,难怪那些天对自己尤其温柔,原来是终于找到给狄墨下套的机会了,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故意刺激她主动入瓮。

两个精明狡诈的男人各自算计,一拍即合。而她便成了一文不值的牺牲品。

她曾经把和他的感情当作生命般珍重,而在他的眼里原来什么都不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三年后。

这三年时间里,慕容流焰带着他的军队四处征战,将这龙临王朝的国界向外绵延扩充了千里。与此同时,老皇上病重,朝中暗流涌动,夺位之争已经紧锣密鼓地展开。以龙煜寒为首的党羽在朝中势力最强,新旧交替之际,无论是谁登上这皇位,最危险的都会是他这功高盖主的骠骑大将军慕容流焰。

至于南边狄国,三年前,狄墨突然染上怪疾,身体愈渐虚弱,所有御医都束手无策,不久前终于不愈而亡。狄墨的皇弟狄清继承皇位后趁着龙临国内部动荡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龙临国与狄国的边境城池汴安。

汴安以北归龙临国,以南归狄国,这早就是约定俗成,狄国此举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龙临国朝中意见分为两派,一派是以龙煜寒为首的主和派,一派是以慕容流焰为首的主战派。两派一直相持不下。

东边的轩辕国仍旧以最强者的姿态屹立不倒,傲视其他国家的明争暗斗。虽然近年来轩辕国老皇帝沉迷于女色与炼丹之术,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轩辕国的地位仍是不可撼动的。

龙临国、狄国、轩辕国,三国鼎立。其余各州各国皆各自选择大国依附,在战火中求得一夕安存。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狄国的挑衅只是个开始。

龙临国千里之外,有一处远离战争和尘嚣的谪仙谷,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执一卷书册,煮一壶清茶,便可躲离万丈红尘。

“十一,我要走了,近日轩辕国传来消息,那边怕是出事了。唉,以后怕是就没有机会再喝到这么好的茶了!”

似是饮酒一般,花月见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心中怅惘,想不到自己在这龙临国一待就是整整三年。

“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十一不禁关心地问道。

花月见一脸愁容:“别提了,大江南北找了整整三年了,一点音信都没有,这次只能无功而返了。”

花月见是轩辕国的人,来到龙临国一则是为了历练,二则,也更重要的是为了找人。之所以为慕容流焰做事,也是需要借助百花宫的消息网,可是转眼三年,还是一无所获,加上轩辕国那边出事了,他只好尽快赶回去。

十一将投在远处梅林的视线拉回,轻叹一声:“人海茫茫,你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其实我压根就没有指望能找到他,当年小师弟身负重伤根本就不可能还活在人间,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可是偏偏有人不肯接受现实,他嘴皮子动一动,我们底下这些人就要跑断腿,这次一无所获,回去之后恐怕又要被他迁怒……”

这边花月见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一旁刚刚还飘逸如仙的十一突然一秒变泼妇,一声河东狮吼——“拾儿,你给我滚过来!”

花月见吓得抖落了大半杯茶,擦了把汗暗叹“哎,又来了”。为免被牵连他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那个十一啊,我就先走了!”花月见话音刚落,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谁能想到,十一当年怀的居然是双胞胎兄弟,两个孩子尤其是弟弟拾儿,别提多能折腾。这些年,十一神仙一样的好脾气变得越来越泼辣,他实在是没少出力。不过也亏了这两个孩子,让十一多了几分烟火气。

不远处,一身是泥的拾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旁边的哥哥一眼,奶声奶气道:“怎么办?”

“娘亲叫你,又没有叫我!”玖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一身狼狈的弟弟,一脸嫌弃地把小屁股往远处挪了挪。

拾儿含着食指,聪明的小脑袋仔细考虑了一下,当即做出明智的决定。

圆滚滚的小身子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一屁股坐下去,然后躺下来,身子用力往旁边一倾斜,一滚……于是拾儿骨碌碌直接从软软的草地上斜着滚了下去。

满身是泥,现在还沾满了绿绿的青草叶子,直接撞进了十一的怀里,十一白色的衣服被他蹂躏得惨不忍睹。

“娘亲,抱抱!拾儿有乖乖滚过来哦!”软软的小身子在她身上蹭啊蹭啊,然后又不甘心地爬上去,勾住她的脖子,在她面色铁青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不远处的玖儿悠悠然地踱了过来,并且极有先见之明地用肉嘟嘟的小手堵住自己的小耳朵。

“四儿——”又是一声怒吼。

“小姐,来了来了!”四儿从百米开外的竹林赶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条宰杀到一半的鲫鱼。

“小姐,我明白!”不待十一说话,四儿便火速一手拎着鱼,一手拎着拾儿跑远了。正好两个一起洗。

四儿是她三年前在大街上从青楼老鸨手里救回来的,三年来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娘亲,娘亲!”哥哥玖儿蹦跳着跑了过来。

看到干干净净的玖儿,十一稍稍缓了口气。

“娘亲,玖儿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玖儿很郑重地说道。

“什么事情?”

玖儿煞有介事地拍了拍粉嘟嘟的小手,随即一只威武的白虎从草丛里现身。

白虎原本纯白无瑕的毛发,如今已经变得满是血污,它的背上背着一个男人,男人浑身是血,头朝下,头发挡住了他的相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玖儿,这是怎么回事?”十一隐忍着怒气说道。

“娘亲过来!”玖儿扯着十一的裙角向白虎走去。

“小白,快把爹爹放下来!”

玖儿一声令下,小白很听话地跪下前脚,将背上的男子放下。

爹爹?十一一听立即抬手拍额,又来了,又来了!以前捡雪貂、捡老虎什么的也就算了,现在居然真的把人也捡回来了。早知道就不骗他们爹爹是被她弄丢了,害得她现在天天要处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个地方极其隐蔽,没有人带路的话根本走不进来的,他是怎么进来的?十一抬头看了一眼崖顶,估计是从上面摔下来的。

看他浑身是血,身负重伤,绝对是个麻烦的人物,动物她可以收留,可是这个人绝对不能留。

“娘亲,这次玖儿真的找到爹爹了。”玖儿信誓旦旦地说道。

“从哪里捡来的就扔到哪里去!”十一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娘亲,你看看嘛!搞不好真的是爹爹哦!”拾儿再接再厉道。

“玖儿,你也要惹娘亲生气吗?为什么一定要爹爹,有娘亲不够吗?”

“娘亲,他长得很好看哦!”玖儿跑过去把遮住男人脸的头发扒拉开。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这男人……这是男人?

虽然这男人脸上有被树枝划出的一条条细小的伤口,但是仍旧丝毫不影响他美到令天地失色的容颜。皮肤晶莹剔透,薄唇虽然略显苍白但是依旧如樱花瓣一般镶嵌在脸上,鼻翼如刀刻一般坚挺,眉峰斜飞入鬓,如巍峨绵延的远山,长长的睫毛似一把可爱的小扇子,在眼睑处落下一排阴影。

他不似是昏迷,却像是沉睡着随时都有可能醒来,浑身散发着无尽的魅力和尊贵气质,仿若他的存在就是为了魅惑苍生、扰乱天下,即使是看惯了自己这张总被称为绝色的脸,也忍不住赞叹这男人长得是真好看。

玖儿见状顿时燃起了希望,推波助澜道:“娘亲,是不是很漂亮?”

“嗯,确实很漂亮!”十一毫不吝啬地赞叹道。

“那娘亲,让他做宝宝的爹爹好不好?”爹爹丢了,他就重新找一个来照顾娘亲,娘亲身体不好,他们力气又小,所以他和弟弟商量过了,一定要找个爹爹照顾娘亲。小雪球(雪貂)太小了,小白(白虎)娘亲又不喜欢,这次应该可以了吧?

“不好!”她宁愿他去祸害苍生,也不能把他留下来祸害她和宝宝。

十一拍了拍手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又开始犯困了。

这刹那芳华的毒她至今还没有集齐药引,只能暂时靠着自己配置的百花露压制着毒性,毒性使得她的身体虚弱,经常畏寒且嗜睡,有时候忽然就睡着了,不分场合,不分地点。

玖儿和拾儿自母体中带了毒,但是发作方式与她不同,平时与常人无异,每个月圆之日便会发作一次。毒发之时浑身忽冷忽热,高烧不退,每次都需要她用飞针之术针灸治疗。

但是,这种方法毕竟治标不治本。这三年来她已经得到了好几味极其珍贵的药引,但是有几味仍旧毫无头绪。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无法平静,如今她实在是没有心力去处理和应对其他事情。

“娘亲,娘亲不要玖儿了!哇呜呜呜……”玖儿听完,立即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呃,娘亲什么时候不要你了!”十一又气恼又心疼地蹲下身子将玖儿揽进怀里。

“呜呜……玖儿要爹爹,娘亲不要爹爹,所以娘亲不要玖儿了!哇呜呜呜……”

“小子,你这是什么逻辑!娘亲只是……”话未说完,玖儿哭得更伤心了,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盈满了心碎的泪花,活脱脱一副被抛弃的模样,真是令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好了好了,宝贝不哭,娘亲不乖,娘亲该打!”十一急忙轻轻拍打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玖儿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娘亲……娘亲会救……爹爹吗?”玖儿暂停哭泣,哽咽着问道,乌黑闪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那神情好像是只要她回答不会他就会立刻大哭起来。

“娘亲救,娘亲全都听玖儿的好不好?”

“娘亲真乖!”玖儿破涕为笑,奖励似的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哎,总是拿这小家伙没辙。

十一在白虎的帮助下将那绝色男子搬到了竹屋里,男子的脉象简直比他的容貌更让她惊讶。

她从未遇到过如此混乱的脉象,简直就是一团乱麻,根本理不出头绪。

此人体内蛰伏着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甚是诡异邪门,而他的任督二脉皆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外力封闭起来,同时也抑制住了这股强大而危险的力量。

这男子的身上什么也没有,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身上的衣服是很平常的布料,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现在已经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

不过,她注意到他的脖子上贴着个奇怪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是药贴,黑色的底,边缘绣着银色的祥云纹路,中间是一条金色的蟠龙,药贴随着动脉的跳动而微微浮动,乍一看去就好像是那刺绣上去的蟠龙在活生生地飞舞一般,她看这药贴很奇特便没敢乱动。

“四儿,把玖儿和拾儿抱远一点!他的衣服上有毒。”十一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立即警惕道。

“小姐你要小心。”四儿担忧地退后好几步,而两个好奇宝宝则是不安分地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在四儿的怀里扭来扭去想要过去。

男子衣服上的毒名为见血封喉,它本身是没有危害的,但是可以通过人身体上任何地方破裂的伤口侵入体内,一旦与鲜血结合便是最烈性的致命毒药,能够在须臾之间要了人的性命。

这个男人中了这么厉害的毒仍旧一息尚存,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筋脉全都被封锁,使得毒性蔓延极为缓慢;另一方面是他体内被遏制的那股力量无形中与毒性对抗,保护了他。

顾不得多想,十一将他身上仅剩的破布全都扒了下来。

“娘亲羞羞!”玖儿急忙用粉嘟嘟的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从指缝里偷偷往外看。

十一满脸黑线,这浑小子净说风凉话,也不看是谁把这麻烦给捡回来的。

四儿也尴尬地转过身去,而好动的拾儿则是立刻掉转身子趴在四儿的肩头,睫毛弯弯,眼睛眨啊眨,好奇地看着。

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给他换,无奈之下她只好找出一条薄被盖住他的身体。

“四儿,你出谷一趟,到街上买两套男装。”

“嗯,四儿知道了!”

“四儿姐姐要上街去吗?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两个宝宝一听上街全都来了劲。

“去吧去吧!省得在这里给我添乱!”十一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算他走运,还好这见血封喉之毒前两天百花宫的葵堂主也曾遇到,她为了给葵堂主解毒已经研制出了解药。

她从药箱中找到那日剩余的解药,托着男子的头喂他服下。

还好他还能吞咽,性命暂时无忧。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男子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眉头微皱,舌尖轻轻舔舐着惹人怜爱的樱唇,喉头闷闷地哼了几声,似是有醒来的迹象。

男子先是缓缓睁开双眼,然后眸光流转,长长的睫毛羽扇般开开合合,最后定睛在十一身上,原本茫然空白如一潭死水的眸子里刹那间若落入了满满星光。

“媳妇!”伴随着一声欢喜的呼唤,男人猛然坐起身子,于是他身上唯一蔽体的薄被滑落至腰际,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

随后,男人似水蛭一般紧紧抱住她:“媳妇,我终于找到你了!媳妇,我好想你啊!媳妇,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媳妇,你不要丢下我了……媳妇……媳妇……”

“呃……”此时十一已经石化成雕像了。这是……什么情况?

“媳妇,你不要不理我嘛!”男子眨着雾蒙蒙的双眼看着她,一脸委屈,泫然若泣。

“你……你认错人了!”过了好久她才缓过神来,挤出这句话。

“媳妇,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媳妇你一定是嫌弃我了……”男子说着说着又是山雨欲来之势,顺便黏糊在了她的身上。

不对劲,不对劲!十一当即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嘶——媳妇,好疼!”男子吃痛地皱眉。

难怪!那么大一个血包能不疼吗?他的身体出了那么多问题没有精神错乱被折腾死只是变傻了,已经是上天优待了。

这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看她!好像是被丢弃的小狗眼巴巴瞅着自己那狠心的主人,哀求她不要再把他丢下。

“你是什么人?”十一稍稍推开他,试探性地问道。

“媳妇,你不记得我了?媳妇,我是你相公啊!”男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十一捺着性子再次问道。

男子歪着头,澄澈的眸子转了转,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想了好半天以后才回答道:“我忘了。”

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她就更不指望能从他身上得知其他事情了。为什么他一醒来就叫她媳妇?难道她和他的媳妇长得很像吗?也有可能这类病人醒来后都会把第一个见到的人当成亲人一般依赖,就像当初的自己对龙煜寒一样。

“你为什么要叫我媳妇?”

“因为你是我媳妇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媳妇呢?”

“媳妇!媳妇!你就是我媳妇!”

男子耍赖地一把搂住她不放,生怕她再说不是他媳妇的话。他的身上除却血腥味还夹杂着一丝药草的清香,闻起来极为舒服,让人不知不觉地沉迷。只是,他这样打着赤膊抱着她……

“那个……你,先睡进去!”十一尴尬地说道。

“媳妇,我们一起睡!”男子拉着她的手撒娇道。

“你再不听话我真的不要你了!”实在没办法,十一佯怒道。

想不到这招真的有效,男子立即钻进去,差点把整个头都蒙起来,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她,生怕她生气的样子。

怎么看他都像个孩子一样。看来对他只� �用对玖儿和拾儿的那一招。

十一为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上身的外伤,心突然一阵痉挛,手中的纱布抖落,她吃痛地捂住胸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是母子连心的感应。

都是这该死的男人害的,她就不该让四儿单独带两个孩子出谷去。虽然四儿得了她的真传,医术略有小成,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只是四儿太胆小也太善良了,只怕真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应付不过来。

十一越想越心惊,于是一刻也不耽误地往外走去,可是走到一半的时候,自己的腿却怎么也迈不动了。

原来是这妖孽男人见她要离开,裹挟着被子,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床,死死搂住她的双腿:“媳妇,媳妇不要走!媳妇不要丢下我……媳妇……”

“放开!”十一冷声道。

“不放不放,媳妇我会乖乖的,媳妇带我一起走……”

“你到底放不放?”她已经失去了耐心。

“媳妇,哇呜呜呜……媳妇你凶我……”这妖孽抱着她的腿,哭得惊天动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天!真是遇到克星了。她发现自己冷漠的保护色对他居然丝毫不起作用,所有的冷静、自持、淡然在他面前完全破功。他是除了玖儿和拾儿外唯一一个让她无法维持冷漠外表的人。

十一万分无奈地蹲下身子,把挂在他身上的被子裹好,擦了擦他的满脸泪痕,有些挫败:“我没有要丢下你,我只是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乖乖躺下睡觉,等睡醒了就会看到我了。”

她扶着他在床上重新躺下,坐在他的身侧。

“真的吗?”他不安地拉着她的手不放。

“当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吗?”

摇头。

这家伙居然给她摇头!

素手一伸,一道银光闪过,男子立即合上了璀璨潋滟的星眸,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早该如此!她真是被他气糊涂了。

匆匆抽出手,抽了好几下才终于得以抽出来,然后给他把被子盖好,随即便出了谷去。

她心急如焚,现在她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武功。虽然她的飞针术和毒术足以保护她和宝宝。但是如果遇到像现在这种情形,她便一点办法都没有。并非她不想练武,而是她现在这么虚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平时练飞针术都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

赶到龙临国皇城的大街上,找了几个四儿可能去的地方,却一无所获,十一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大胆刁民!你可知这轿中是何人!冲撞了王爷王妃,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赔不起!”

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颐指气使的呵斥声,听着极为刺耳。

十一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过去,焦急不安的眸子里骤然闪过惊喜的光芒。

是四儿和宝宝!

她正要冲过去却被旁边一个阿婆的话惊得愣怔在原地。

“这轿子里的可是当今皇上最器重的三王爷和三王妃,三王妃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却突然染了怪病,三王爷找了多少大夫都不见效,听说谪仙谷有一位毒医,医术出神入化,这会儿怕是正赶着带王妃去求医呢!”

居然是龙煜寒……她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再见过他。

“哇呜呜呜……我的糖葫芦……”拾儿因为手里的糖葫芦滚落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不能吃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弟弟不哭,我的给你!”玖儿懂事地将自己手中的糖葫芦递给拾儿。

“这位大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崴到了脚,走不了了!”四儿护着怀里的两个孩子,面色痛苦地解释道。她的整个脚踝已经肿起来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踉跄着跌坐下来。

“四儿姐姐,玖儿扶你!”懂事的玖儿挥着小小的胳膊要去扶起四儿。

“姐姐不哭!拾儿呼呼!娘亲说呼呼就不疼了哦!”拾儿乖巧地蹲下身子给四儿的伤处吹气。

“宝宝真是好懂事!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哎呀!两个宝宝长得一模一样呢!多漂亮的孩子,他们的爹娘真有福气哟!”

“哎!三王爷做事向来狠绝无情,这会儿王妃有病,心情肯定更加不好……”

人群中不时传来议论声,众人都忍不住为这三个人担心。

不可以,她不可以这么没用的,她一定要站起来!绝对不可以让龙煜寒见到孩子。四儿粉拳紧紧握成一团,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正要俯身去抱起宝宝,两个宝宝却一致摇摇头。

“玖儿自己走!”

“拾儿扶姐姐。”

“快快快!磨磨蹭蹭的!”轿夫趾高气扬地推搡着赶人,将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四儿推得又是一个踉跄。轿夫生怕惊了王爷王妃的圣驾,王爷那火暴性子发起火来他可担不起。

“等等!”轿中传来男子低沉沙哑的声音。

“爷,已经没事了!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轿夫抹了把汗,然后瞪了四儿一眼示意她赶紧走人,随即弯着腰走近轿子小心说道。

可是说话间龙煜寒已经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怀中小心揽着锦衣华服盛装出行的王妃狄澜。

没想到再次相见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十一远远地看着他熟悉的容颜,三年时间他已然内敛了他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和过度耀眼的光芒,变得更加深沉阴鸷。

狄澜依偎在龙煜寒的怀中,一身牡丹绣金凤纹裙,外罩一层蝉翼般轻薄的天蚕丝轻纱,额贴梅花,面敷桃花妆,发上的步摇发簪轻轻摇晃,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整个人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再加上身怀六甲更平添一股韵味。

周围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知道是因为王妃的美貌还是因为三王爷对她毫不避讳的亲昵和宠爱。

十一并没有现身,只是好整以暇地双臂环着胸,在暗处静观其变。龙煜寒没有用马车,而是用轿子,甚至不放心地和她共乘一轿,还真是贴心的好相公!

狄澜刚一从轿中出来,十一便已经敏感地从她的脸色和周遭散发的一股常人难以发现的腥臭味判断出她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而是中蛊了。尽管她厚厚的粉妆掩盖了她的病容,华丽的锦服遮挡了她的虚弱,馥郁的熏香盖过了那股死亡的气味,但是这些并不妨碍她的判断。

四儿想不到龙煜寒会出来,这个时候又不好欲盖弥彰地躲避,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行礼:“小女子四儿,见过王爷王妃!无意冒犯,请王爷见谅!”

龙煜寒淡淡地扫了四儿一眼,当他的目光落在两个宝宝身上时,便再也移不开了。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一个气质清秀斯文、慧黠灵动,一个虎头虎脑活泼可爱。

两个宝宝皆穿着可爱的大红色贴身小夹袄,袄上印着民间年画上的那种小老虎花纹。衣服上都熏着十一特意调制的药香,可以防止毒虫的接近。玖儿和拾儿手上各戴着一对木质的手镯,手镯异常精致,不是金银打造的,而是用上好药用的沉香木制成,上面刻着精致的祥云。宝宝的腰间还各佩戴着一个刺绣精美的小香囊,一个绣着“玖”字,另一个绣着“拾”字。

两个小家伙看到龙煜寒怔怔地看着自己,也不躲闪,同样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看他又歪头看看他怀里的狄澜,那无辜好奇的模样煞是可爱。

龙煜寒只觉得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起来,心中异常地悸动不安。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四儿紧张不已地拥着玖儿和拾儿,两个孩子长得很漂亮,眉毛和鼻梁与龙煜寒有几分相似,而其他则大多像小姐,他应该认不出来的!一定认不出来!四儿一个劲地安慰着自己。

“王爷,这两个宝宝好可爱啊!”狄澜惊喜地说道,同时素手抚上自己已经圆圆凸起的肚子,眼里含着喜悦,同时也夹杂着哀愁。

龙煜寒缓过神来,机械地答道:“是很可爱!”

轿夫看到龙煜寒和狄澜都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龙煜寒松开狄澜,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柔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爹爹!”拾儿突然欢呼一声,随即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微风吹过,时间静止,天地一片静谧……

天!这浑小子,做什么逮谁都叫爹!他这个只要看对眼就叫爹的习惯若是再不改改,她总有一天要被这小家伙折腾死。暗处的十一差点冲动地直接跑过去打他的小屁股。虽然他这次貌似真的叫对了。

而四儿闻言则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吞吞吐吐地解释道:“王爷莫怪!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他们从小就没有爹爹,所以有时候会看到男子就胡乱唤作爹爹!”

众人一听这才全都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心,呼吸声又恢复如常了。狄澜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血色。龙煜寒则由满脸错愕到神色复杂。

“拾儿不得胡闹,赶快过来!”四儿急声唤道,夹杂着怒意。

拾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转头看了一眼四儿:“不要不要!拾儿要爹爹……”

他只知道这个男人很高大,长得也很漂亮,说话柔柔的,哥哥找了一个爹爹恐怕不够保护他们的娘亲,他也要加油拐几个。

“拾儿,你再不听话姐姐要告诉你娘亲了!小心你娘亲打你屁股!”四儿急忙威胁道。

四儿的话说出了十一的心声。

拾儿小声嘀咕着:“娘亲最疼拾儿了,才不会打我……”话是这么说,但拾儿还是慢腾腾地放开了龙煜寒拖着步子挪到四儿跟前。

那小小的身子一离开,他便一阵怅然若失,身上依旧余留着那软软嫩嫩的触感和好闻的夹杂着淡淡的清香的奶香。

“王爷,真是对不起!我们这就离开,不耽误王爷行程了!”四儿火急火燎地说道,生怕玖儿再上演一次刚才的事件。

“你的腿受伤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不要麻烦了,多谢王爷好意!”四儿咬着牙,急忙拉着两个小家伙,匆匆忙忙地闪进了人群。

狄澜对于龙煜寒异常温柔的态度感到有些疑惑,但也并没有多想,想必是因为他也快要做父亲了,对小孩子都比较喜欢。

“呼——”终于摆脱了龙煜寒,四儿松了口气,差点虚脱,右脚已经疼得麻掉了。

身子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一双手及时出现扶住了她。

“小、小姐!”四儿既惊又喜,只要她在,便总会给人安心的感觉。

“娘亲,玖儿好想你!”玖儿欢呼一声夸张地说道。

“娘亲抱抱!腿酸酸……”拾儿扯着她的裙角撒娇道。

“抱什么抱!臭小子!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说了多少遍不许给我乱叫爹爹!”虽然这么说,十一还是抱起了他,捏了捏他的脸蛋。

“小姐,刚才你都,你都看到了?”四儿一脸不安。

“嗯,我知道了,没事。倒是你,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娘亲娘亲,弟弟不乖!弟弟闯祸了!”玖儿急忙抢白道。

“拾儿,你又闯什么祸了?四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十一蹙眉问道。

“小姐,没什么大事。就是拾儿调皮,挣脱了我要去街对面,结果一辆马车突然驶过来,我救起拾儿却不小心扭伤了脚不能动,这才挡住了三王爷的轿子!”四儿解释道。

“拾儿,你说,娘亲该怎么惩罚你?”

拾儿极其委屈地瞅着十一,好半晌才回答道:“拾儿给娘亲亲一口吧!不,两口!”说着还比画出两根手指。

十一无奈地捏了捏他的小脸:“你啊……”

“小姐,听说三王妃病了,我看她那样子好像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十一听罢满意地赞赏道:“丫头有进步,她确实不是生病,但也不是中毒,而是中蛊了!”

“那小姐……你、你会不会救她?”四儿犹豫着问,他们还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毒医就近在眼前呢。

“救她?救啊!当然要救了!”十一爽快地答道,眼中已是暗波流转。

“小姐,你为什么要救她!龙煜寒那种人根本不配做爹,他当初那么对小姐……”四儿越说越生气。

看着四儿义愤填膺的样子,十一的心头涌过一股浓浓的暖意:“傻丫头,我话还没说完呢!”

“为了玖儿和拾儿,我必须要救!”十一收敛了温软的微笑,面如寒霜。

“小姐,为什么?”

“为了火灵珠。”

得知火灵珠在龙煜寒手中的消息后她头疼了好久,原本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撇下尊严开口去和他要,为了宝宝,她做什么都行。可是没想到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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