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在次日上学的途中,电话中知道此事,刘文已经把偷听到父母的聊天记录复制粘贴给他,刘文父母的态度并没有出乎意料。嫌贫爱富是人之常情,对于正常的父母来说,年龄允许的情况下,宁可女儿跟富二代相处,也绝不允许女儿跟一穷二白的同学做朋友。杨洪深谙其中道理,反倒安慰愤怒的刘文:“别去责怪你的父母,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过几年你就懂得他们的良苦用心;可这丝毫不会影响你我的友谊,前提是你在你愿意的情况下。别生气了,别因为生气影响了学业,以后要找我的话,就给我打手机好了,我也该去上课了。”
刚才刘文说起父亲马上要下岗,杨洪忽然想到上辈子父亲的工作单位倒了,曾经骄傲的工人身份没了,一辈子辛苦奉献的事业垮了,结果父亲一蹶不振,最后间接影响了自己的婚姻。现在不同上辈子,手里有资源,资源就代表着机会,难道不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
“老薛?靠你大爷的,起这么早还是一宿没睡?什么玩意儿?你看书?那我长话短说,帮我个小忙,我爹快下岗了,记得他好像懂些机械设备维修技术,你抽空给我爸打个电话呗?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听你的,晚上打吧,让他去汽修厂上班,店里那几个小孩从你不在后了就放羊了,找个老家伙替你看店也成,我爸绝对不会偷懒。那你看着安排,工资待遇你说了算,反正他也认识你,你就说生意扩大了让他屈尊去帮帮忙;对对对,这话没毛病,态度要谦卑,我家老爷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谢谢我薛哥,你帮了我家大忙了!什么?米莉的事?放心好了,昨晚刚刚跟她聊完,她跟我说不准备去上大学了,我正在循序渐进引导她去学点别的。太他妈专业了,这主意你想出来的?会计师能帮咱介绍个会计?要不先谈谈兼职吧,公司刚起步业务不多。对啊,现在是2002年,哪有什么代理记账公司,那都是几年后的事了。鬼扯,现在盛广传媒还没整明白,再弄个代理记账业务做?好好好不跟你多说了,放心吧你,彩票一直没停,有空我就去兑了,姓吴的你多费费心。最后一件事,现在很少有上门送餐业务,您老人家本来就瘦,到了吃饭点儿屈尊下楼吃点饭?喂喂喂,挂什么电话呢。”
车停放在三里地之外的停车场,杨洪换上校服走回学校,座位后面正好有个电源插口,手机充电问题解决了。孟伟四处张望了一番,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同位,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徐茂才被抓起来了,不知道谁游说同学们勇于作证,被他欺负过的同学都主动去了派出所做笔录,那天我也跟他们一块去了,听说他抢了很多同学的东西,有钱、游戏机、传呼机、游戏币还有手机;据听说他还伙同社会上的人在外面抢劫,还偷过小卖部,抢劫和盗窃的金额不小;那谁他爸不是律师吗,他说现在公安正在严打,他这样情况的进去少说得有个五年八年的才能出来,这也是罪有应得。杨哥你可真厉害,能把他整进去,现在很多同学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杨洪边吃着早饭,边听着汇报,不时点点头,又好像想起什么:“昨天是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孟伟从书包里翻出一张A4纸张递给他:“是我打的,昨天冯老师发的这个,是让填报志愿的,说要今天交;幸亏你今天来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帮你写呢。我昨晚经过深思熟虑,男人应该趁年轻拼一把,所以我把你的第一志愿写的清华大学!”杨洪口中的豆浆差点喷出来,我的同位,你的自信心早晚一天会害了你,我还是不要打扰您老人家的清梦了吧。
上午的时光总是这么漫长,尤其对于“人在曹营心在汉”的人,睡了两节课后杨洪离开了,直接去了派出所。自从首次与吴老板见面后,期间与苏芮通过几次电话,二人就再没见过面,今天正好借着“安全员”的身份去汇报下工作。苏芮今天心情不错,把杨洪让到沙发上聊了起来:“杨老弟是忙里偷闲啊,学习工作两不误,是想了解下徐茂才的事吧?检察院已经批准逮捕,分局正在补充证据材料,多数受害者是你身边的同学们,当听说徐茂才被抓捕归案,基本都过来做了笔录,我现在手里的证据很全面,分局也正在整理和补充,这案子十拿九稳,过不了多久就该到法院了。这就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我提前给你透露一点儿,可不许出去乱说,按照现有证据,他最少要判七年。你是怎么去游说受害人出来作证的?”
杨洪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水杯喝水,反问道:“我?怎么认为这事是我干的?”苏芮拍着沙发扶手说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不要有顾虑,安全问题你大可放心,我们办案不会过河拆桥,那里面教育这种人有点是办法,等他出来了如果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那还得回去接着蹲;现在严打期间,所有案件从严从快从重,虽说徐茂才的家人三番五次托人找关系,但在强大的证据面前,谁也不敢替这种典型说话。我懂你的想法,你这个安全员也不是白当的,你们学校我已经谈过了,这是辖区内警方首次打掉校园暴力典型,对于我们和学校都是件好事,如果学校为难你了,你大可让他们来找我。”
得,苏芮把自己的顾虑全部打消了,再磨磨唧唧的说个没完,也会被苏芮看扁。这趟没白来,起码态度问明白了,免得过几天考完试回来,章校长单方面撕毁口头约定,期间苏芮接了几个电话,杨洪知道不便久留,找了个回去上课的借口准备开溜。临到门口的时候,苏芮叫住他,含蓄的点拨道:“听说你的朋友薛总跟老吴做了几笔生意,薛总可是个谨慎的生意人,不仅懂得经营,还非常注意生意上的合法问题,这年头守规矩的生意人不多见,我办过几起案子,那帮人为了赚快钱,真是铤而走险。你这个朋友很有意思,我想见见他,这事你来安排,不是个着急的事,等你考完试的吧;你也看到了,最近我还真挺忙的,就不留你了。”
午饭时杨洪反复咀嚼苏芮说过的话,难不成老薛被苏芮盯上了,要给他下绊子?有必要跟薛鹏提个醒,兜里的手机响了,居然是薛鹏打来的:“老杨,咱家老爷子的事安排明白了,明天就去店里上班;老爷子还挺逗,夸我懂得发掘人才,说要请我喝酒。试用期工资我给他定的三千,转正后再调整,如果老爷子能把那几个小子管好了,我可以给他员工股,你觉得如何?”
杨洪心中石头落了地,感激的说道:“你是老板,薪资待遇多少得看你,哪怕干的不好该开除开除,还是得谢谢你。还有件事,上午我见苏芮了,他知道咱们跟老吴做生意的事,给我敲了敲边鼓,我不清楚老吴跟他说了什么,到现在我还不清楚这俩人的关系,他说想见你,说等我高考完了吃顿饭。你来分析分析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事?难不成他嫌钱少了,还是要拿咱们当垫脚石?”说完就把上午跟苏芮的聊天内容说了一遍,薛鹏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冷静的分析道:“依我看未必,过段时间你找机会探探他口风,如果这顿饭老吴也参加,就说明他想增加业务范围或调整收益分配比例;如果老吴不参加,说明以后他想跟咱们单线合作,毕竟你去上大学这是铁定的事,你走后总得有个人打点生意。先这样吧,我下午去趟老吴公司检查工作,有事打电话吧。”
章校长看着桌上的志愿表,不解的问道:“好像应该交你们班主任吧?你给我干什么?难道下午不上课吗?”杨洪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笑着说:“章校长,您肯定不会欺负个老实孩子吧?这传出去也不光彩,我们班主任说了他不收,让我爱给谁给谁去,我总不能给体育老师吧?是不是徐茂才的事让您操心了?这事儿不都已经结束了吗?公安的结论对学校有利的,上午我刚去的派出所,我是肯定不会忘记咱们约定,您说呢?章校长?”
麻烦就像疖子,要么别碰,要么彻底解决,警方的结论对学校有利不假,昨天与教育局相关领导以及公安的代表召开了座谈会,会后学校给派出所送了面锦旗,晚宴上相关领导对于打击校园暴力事件进行了高度肯定,宴席上苏警官提到了部署校内安全员进行试点的工作,并在侦破这起校园暴力的案件中起到关键的作用,建议校方给予安全员嘉奖;教育局领导提出眼下正是备战高考最紧张的阶段,并且为了安全员的安全,不建议大张旗鼓表彰,希望能够低调进行奖励,分局的领导也同意了此建议。
章校长并不清楚杨洪是否知晓嘉奖,试探道:“派出所跟你又说什么了?咱们的约定我记得,还是先等高考结束再说吧,你先回去复习吧,这事我知道了。”杨洪眼睛转了转,有种不好的感觉,反问道:“章校长,坏人都是我做了,您和他们坐享荣誉,吃相不要太难看吧?如果学校是这个态度的话,恐怕对我不太公平。我只想要个上大学的机会,如果学校有困难的话,那我只好找没困难的人说理去。”说完佯装生气,转身要走。
校长心说不好,赶忙拦住他:“你这是什么话?校领导还不能跟你抱怨一下学校的难处?学校肯定不会让你流血流汗又流泪,我知道你为学校付出的辛劳,你上大学的事情,你就一百个放心,这份志愿表你就放我这儿,冯老师那边我去说,你就安心的上课去吧。”杨洪觉得拿捏的虽说已经差不多火候了,但还是想再吓唬吓唬他:“谢谢章校长,我回去上课了。对了章校长,我二舅在市公安局工作,如果咱学校有难处,我会尽全力办妥,绝对不会给您找麻烦,再见校长。”说完也顾不上章校长的长篇大论,逃回了教室。
无聊的手机游戏伴随当事人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各科老师就像约好了一般,对杨洪的行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当他是个空气人。临近放学之时,孟伟递过来张字条,神神秘秘的说:“内容我绝对没看,是鹿心羽让我转交给你的,中午的时候给的。可以啊你,全班脾气最大的你都能搞得定,也不怕被抓花了脸?你是不是看上她这儿了?”说着孟伟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圆弧,做了个夸张的动作。
杨洪从书包里掏出两包三五牌香烟塞到他书包里,问道:“这事你没跟别人说吧?上次买的项链你对象喜欢吗?”孟伟偷偷看了眼书包,会心一笑:“买了买了,柳思思可喜欢了,她在那帮女生面前可有面儿了。你放心好了,我这张嘴严的很,就是有人看见了,我也能遮过去,孙涛还以为是给我送情书呢,以为是我跟鹿心羽有什么呢;他个大嘴巴告诉我对象了都,柳思思还吃醋了,下课的时候还审问我,你看这事闹的……”杨洪听懂了弦外之音,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包三五牌香烟递给他,安慰道:“我知道兄弟你也不容易,替你哥们我背了黑锅,这些我都记得你的好,以后但凡有好事不会忘了你的,我们之间的信任度应该没问题吧?”孟伟一会儿的工夫已经获取三包香烟的犒赏,高兴的手舞足蹈,一再表示会把这份后勤工作做好。
鹿心羽除了胸大难道就没有其他特点了?字条上写的是约他到公园后门说事,不见不散四个字还做个加粗,正好车就停在那儿,怎么也得去,这个鹿心羽跟我还真是心有灵犀。当杨洪到达的时候,鹿心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抱怨道:“你一个男人怎么磨磨蹭蹭的?为了等你,我都吃了两根棒棒糖了!”杨洪不打算反驳,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只说了句:“上车!”鹿心羽就像驯服的小猫一样,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杨洪带她来到了一家西餐厅,鹿心羽看了眼菜单,尴尬的吐了吐舌头,服务员以为又是穷学生,不屑的看着二人;杨洪从包里掏出一叠现金不客气的吩咐道:“两份牛排套餐,要你家卖的最好的,别跟上次似的拿儿童餐糊弄我!剩下的钱办张会员卡充里面。我告诉你,别以为穿校服的就吃不起,听懂了吗?”服务员不敢吭声,拿着钱战战兢兢的跑去吧台了。
“胃不疼了吧?给我写纸条干嘛,你怎么知道我把车停哪里?”杨洪看着拘谨的鹿心羽好奇的问道。鹿心羽被杨洪的气场惊到了,吓的有些不知所措,一个高中生哪能这么花钱的?上车前的冲动都化为了泡影,乖巧的问:“为什么要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你怎么知道董平她……”杨洪把玩着餐具反问道:“这么说你答应我了?”鹿心羽羞涩的“哼”了一声,从书包里拿出个信封,为难的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你帮我交的医药费我只能慢慢还你了,这是五百元,我家里就这么多钱了。虽然我们接触不多,但我想试一试,我还没谈过朋友,你这人不坏,就是有点儿……你可别误会,我不是为了钱……高考结束后我就出去打零工,挣了钱我肯定会还给你,我不会赖账的,不信我给你打个欠条。”
说完鹿心羽就从书包里掏出本子,杨洪赶忙摆手:“别别别,不带你这样的,我相信你就是了。”杨洪想起了鹿心羽的家境,上辈子鹿心羽说过,母亲身体不好,需要长期吃药,不能外出工作,只能靠父亲一人撑起这个家,记得她爸好像在南方上班,不经常回天都,每个月的收入要还房贷,要供爱人吃药,还要供鹿心羽上学,她家生活的紧巴巴的,包括上大学的钱还是跟老人借的。“喂喂喂,你愣着干嘛?这牛排怎么吃啊?你是不是后悔追我了,听她们说隔壁班的马静也喜欢你,马静还说非你不嫁,是不是真的啊?”鹿心羽的呼唤扯断了思索,杨洪端过鹿心羽面前的牛排,熟练的切了起来,鹿心羽又问:“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是常来这里消费?你跟马静也来过这儿吗?”杨洪非常绅士,为避免尴尬,亲手帮“小女友”将餐巾铺在膝上,将切好的整盘牛排放在她面前小声叮嘱道:“用右手拿叉子,直接叉着吃就可以了。”
可能第一次吃的缘故,鹿心羽顾不得斯文,三下五除二一盘牛排见底,在她吃完之后,杨洪把自己面前那份切好的牛排递了过去,顺手把鹿心羽面前的空盘换到自己面前:“这家味道是不错,只可惜量小了点,我上次来都吃了三份;你吃我的吧,我中午吃多了,现在还不太饿。既然是我的女朋友了,那你我之间就别太客气,坦诚相待比较好,是吧?”杨洪为顾全女友的面子,找了个台阶。
看着鹿心羽大快朵颐,杨洪把桌上的面包递给他,继续聊起刚才的话题:“我知道马静喜欢我,她不止一次给我写过纸条,自从我打了王楠之后,她跟很多人说过欣赏我。我也知道他们班男生背地后议论她什么,说什么身材,相貌好的;可就是个天仙,我不喜欢她呀,据我所知她是个渣女。”鹿心羽吃了口面包,好奇的问:“什么叫渣女?”杨洪意识到用词错误,这个词语大概在十几年之后才会出现,解释道:“就是不好的女孩儿,她还喜欢何涛,还喜欢过王楠,还喜欢很多人,我不喜欢跟这种人交往。我喜欢胸怀宽广的女孩,你就是这种女孩子。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时间太晚不回去,他们会担心的。”杨洪拨通鹿心羽家电话,将手机递给她,鹿心羽擦了擦嘴接起电话:“妈,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我跟杨洪在一起呢,我请他吃个便饭;好的妈,我会替您和爸转达的,我们吃完就回去,会的会的,放心好了。”
鹿心羽把手机还了回去说道:“我妈说让你无论如何也得把钱收下,还让我替他们谢谢你,我爸妈对你的印象还不错,这钱你可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交不了差的。你刚说我是胸怀宽广的女孩,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杨洪坏笑着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圆弧:“当然看的出来啊,你的确是个胸——怀宽广的人,你自己不知道啊?哈哈哈……”鹿心羽“哼”了一声,生气的说道:“你怎么这么讨厌,班里那帮男生老是背地后说这事,还以为你与众不同呢,跟那帮人一样下流!我得重新考虑要不要做你的女朋友了。”“我道歉,我诚恳的道歉,我跟小女友开个玩笑而已,我不会动歪念头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靠董平远一点,可以吗?”
杨洪收起嬉笑真诚的劝说她,他知道如果鹿心羽再跟董平相处下去,以后会栽更大的跟头,这是在前世记忆中非典期间鹿心羽聊天说过的,就在高考结束后的假期里,董平带着鹿心羽去了酒吧,被灌了酒还差点吃亏。鹿心羽乖巧的点了点头,问出了最大的疑惑:“你怎么知道董平晚上跟几个体校的男生去了迪吧?后面的事她没跟我细说,只是说那些男生想占她便宜,反正今天她对我的态度不太友好,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朋友,如果董平算的话,咱班的赵长河也算朋友吧,不过她有女朋友了,总缠着他也不好。”杨洪让服务员上了甜品,含糊的说道:“我进网吧碰到你之前,在街角听她跟人打电话,说要去哪个地方见面,那地方不就是迪吧吗?以前见过几个男的来学校找她,听别人说那几个人是体校的。你就别问这么细了,以后靠那种人远点就是了,你跟赵长河一起玩我没意见,总之跟董平玩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