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什么人?”
吴三桂麾下的巡逻士卒很快就发现了单枪匹马的罗成,纷纷举起手里的火铳瞄准,高声喝问。
“速速下马,不然乱枪打死!”
罗成当然是故意暴露的行踪,否则在这广袤的旷野之中,借着夜色的掩护,凭肉眼发现一个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乃大明宣武将军罗成,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给吴三桂将军送信,还望通禀一声!”罗成在马上抱枪亮明身份。
“可有凭证?”
“凭证在此,接住!”
罗成将怀里的腰牌掷给相距数丈的巡逻士兵,催促道,“我除了携带朝廷的诏书之外还有吴将军父亲的家书,劳烦管事的速速禀报吴将军,我还有要事返回京城。”
“还要连夜返回京城?”
罗成的话提醒了这帮巡逻的士卒,为首的头目一脸诧异的道:“对了……听说京城已经被闯贼围的水泄不通,你是怎么出来的?”
罗成傲然道:“凭我手中这杆长枪杀出来的!”
“单枪匹马?”
“吹牛吧,谁信啊?”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闯军可是有四五十万呢!”
巡逻的吴军一阵哂笑,都觉得罗成是在吹牛。
“怎么,看我不像是千军万马之中冲杀出来的吗?”
罗成掏出怀里的火镰,点燃后用微弱的火光照耀着自己的身躯。
但见血染甲胄,痕迹斑斑,好似天神下凡,又如修罗渡劫,让人望而生畏!
“像、像……将军简直是天神下凡,请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去禀报!”
众人望而生畏,为首的头目马上派人进营禀报顶头上司,他的上司又去禀报自己的上司,然后上司的上司就叫醒了熟睡中的吴三桂。
“伯爷,营门外面来了个从京城杀出来的武将,说是带了诏书还有你父亲的诏书,现在接见还是等天亮了再让他进营?”
营帐里的吴三桂仿佛一只猫头鹰,双手按在大腿上,蹙眉道:“从京城里杀出来的?李自成的人马这么废物么?前天被三千人马护卫陛下突围而出,现在竟然又被一个人杀了出来,这战斗力比清兵差远了啊!”
朱由检突围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使者快马加鞭赶往各地,通知各路督抚将军,我大明天子朱由检从北京跑出来了,我准备去南京坐镇,北京就留给太子监国了。
朱由检一边南下逃命一边派遣使者广而告之,因此吴三桂在前天中午就已经接到了朱由检南下太子监国的消息。
朱由检既然跑出来了,吴三桂就更不急着进军了,一来等着朱由检到了南京后给自己拨饷,二来等着其他各路友军抵达。
常言道“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对面的闯军可是多达四五十万,而吴三桂只带了三万人马,其余的都留在了山海关驻守。
双方兵力悬殊,倘若距离北京太近,万一被李自成重点进攻,怕是会有被包饺子的风险。
吴三桂下令全军减速,以日行三十里的速度朝北京进军,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分别前往北京、山东、江淮甚至河南、湖广刺探军情。
刺探北京是为了掌握战况,刺探山东、江淮、河南则是为了了解刘泽清、左良玉,高杰这些友军的动态,争取做到打仗一起上,看热闹一起看!
但陆续送回来的情报让吴三桂有点懵。
第一个情报是从京城里杀出来一个手拿八百斤大锤的战神,一个人就锤杀了三万闯军,最后锤震仙人桥引发山体滑坡,埋葬了大顺二号人物刘宗敏以及两万闯贼。
“一个人就杀了五万反贼,这是神仙降世拯救大明王朝吧?”
吴三桂彻底震惊了,连续两天都在和部将讨论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又派出新的斥候打探核实。
但斥候送回的情报是刘宗敏的死讯确凿无误,葬于乱石之中,尸骨无存。李自成下令全军停止攻城一天,五路人马全部悬挂白旗,祭奠刘宗敏的在天之灵。
吴三桂与部将讨论到最后依然不相信这件事,觉得大概率是闯军闹了内讧,刘宗敏撤退途中遭遇山体滑坡,死无葬身之之地。
为了掩盖将帅不和的真相,所以大顺军高层才编造了这么一个谣言安抚军心,最后以讹传讹就变成了一个人捶死五万人的谣言。
第二个让吴三桂震惊的消息是刘泽清在微山湖企图劫持圣驾前往凤阳,最后却反遭护驾的赵子龙劫持,只能恭送朱由检南下,还不知道刘泽清会迎来怎样的处罚?
其他的各路人马俱都心怀鬼胎,左良玉在襄阳按兵不动,尚未发一兵一卒。
河南总兵官高杰本来奉诏救援山西,队伍刚到达阳泉便收到了李自成攻破大同的消息,朝廷的第二份敕令抵达,命高杰迅速北上拱卫京师。
高杰便率领麾下的四万人马磨磨蹭蹭的退回河北,等李自成都打到北京城下了,高杰的人马才刚走到正定府,同时左顾右盼的打听其他各路援军的消息。
高杰本是闯军的一员悍将,因为与李自成的爱妾邢氏通奸,怕被戴了绿帽的李闯王报复,便于崇祯八年归降了大明朝廷,先后效力于洪承畴、孙传庭麾下。
十年的时间下来,高杰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屠杀了数万的农民军,因功被封为河南总兵官,更是于半个月之前被朱由检授予兴平伯的爵位,督促他尽快北上勤王。
池州总兵官刘良佐没有左良玉的实力,但却摆起了一样的谱,对外宣称自己坠马跌断了腿,接到赴京勤王的诏书半个多月了,依旧作壁上观,不发一兵一卒。
真正全力救援北京的也只有庐州总兵官黄得功,在接到勤王诏书后立刻率领麾下五万将士挥师北上,却被正在与他作战的张献忠部将贾足道尾随纠缠,只能且战且走,打打停停。半个月下来才向北走了四五百里地,目前刚刚进入归德州境内。
“都是一帮什么玩意,靠这些人拯救大明怕是完了!”吴三桂气的拍案怒骂。
相比较之下自己真是大忠臣大功臣,在宁远顶着清军巨大的压力,携带着四五十万关外百姓撤回了山海关,全速进军距离北京只剩下二百多里路程,自己讨要点军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按理来说,朱由检父子就算晋升自己为侯爵都是应该的!
“把人带进帅帐问话!”
吴三桂穿上棉衣,点起蜡烛,命部将马宝把这个自称“罗成”之人带进来。
片刻之后,一身血渍的罗成策马来到帅帐前翻身下马,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帅帐。
“在下宣武将军罗成,拜见平西伯!”
有求于人,罗成收了傲气,抱拳施礼。
吴三桂眉头微蹙,显然被血染战袍的罗成震撼了,“你真的是从京城中突围杀出来的?”
罗成也不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诏书以及两封书信呈上:“这是太子殿下的诏书以及吴将军与陈夫人的书信。”
“哦……圆圆也给我写信了?真是太好了!”
吴三桂喜出望外,亲自起身从罗成手里接过书信,首先拆开陈圆圆的书信浏览起来,“来人,给罗将军备下酒菜款待。”
罗成奔波了大半夜,此刻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也不推辞,抱拳致谢:“多谢平西伯款待。”
吴三桂看完陈圆圆的书信后,脸色从兴奋变得有些郁闷,强作欢颜的对麾下众将道:
“圆圆真是深明大义,她说要把太子殿下赏赐给我爹的一万两银子还回去,让我不要见怪。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不为钱财所动,这气节岂不是比刘泽清、左良玉之流强了一万倍?”
吴三桂的部将闻言纷纷附和:“哈哈……确实如此,将军你慧眼识珠,陈夫人不仅姿色非凡,忧国忧民的气节更是折煞许多朝廷命官。”
吴三桂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是又爱又恨,在心底暗自咒骂:“真是个败家娘们!一万两银子呢,就这样被你嚯嚯了,想当年我从江南为你赎身也才花了八千两。”
但赏钱已经被陈圆圆退还给了太子,吴三桂知道就算拍案骂娘也追不回来了,反而丢了风度,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把陈圆圆夸奖一番,这样也显得自己有格局。
坐在下面休息的罗成抱拳道:“出城之前太子殿下再三让我转告平西伯,陈夫人深明大义,实乃大明女子之楷模。相信平西伯定会以陈夫人为荣,全力进军解京师之围。”
“哈哈……太子爷过奖了!”
吴三桂讪笑着岔开话题,“我看罗将军好像负伤了,我马上召军中医匠来给你重新包扎。”
罗成知道自己的伤口只是做了草草包扎,倘若不经过清理怕是会引起感染,急忙抱拳致谢:“多谢平西伯。”
片刻之后,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郎中背着药箱来到帅帐帮罗成脱掉靴子,剪掉早就被血渍浸透了的布条,用草药做了消毒,重新用纱布做了专业包扎。
“哎呀……罗将军真是个铁人,被子弹穿透了小腿居然还能驰骋两百多里路程,换了一般人只怕早就晕倒落马了。”
郎中对罗成钦佩的五体投地,“经过老朽的处理,半个月差不多就能下地走路了,罗将军这些日子就卧床休息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