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过后,大顺军又对北京城展开了新的攻势。
经过了昨天的悼念,刘宗敏死亡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被消化的差不多。
李自成追封他为燕王,将北京这片土地划给了刘宗敏,告慰他在九泉之下的灵魂。
前天对于大顺军来说是个灾难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拿着擂鼓瓮金锤的煞星、或者说是灾星、或者说是恶魔……
单人匹马就对大顺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将近四个时辰的反复冲杀,死在他锤下的人数超过了三万人。
站在远处眺望,北京城外漫山遍野都是被风吹干以后血肉模糊的尸体,白的红的掺杂在一起,让人触目惊心,弯腰欲呕。
再加上这妖孽锤震仙人桥引发山体滑坡,不仅埋葬了刘宗敏,同时还带走了两万多大顺将士的性命。
阵亡五万将士,加上大将军刘宗敏,另外有两万人趁乱溃逃,大顺军的损失可谓巨大。
唯一让闯军感到欣慰的是此人也被滚滚而下的泥石流掩埋,看来生命是公平的,再强的人也只有一次。
李自成对于刘宗敏的死亡心情复杂,既怀念这个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悍将,又恼怒他不听劝阻,擅自拔营撤退,以至于才引来杀身之祸。
而宋献策、袁宗弟、刘芳亮等人却是暗自欢喜,在心里感谢李元霸除掉了嚣张跋扈的刘宗敏,他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这种人恃功自傲,目中无人,早晚会背叛大顺的灭明大业,死得好!
李自成下令三军停止攻势,一边哀悼刘宗敏,一边清扫掩埋北京城下漫山遍野的尸体。
马上就要四月了,尸体很快便会腐烂,处理不当怕是会爆发大规模瘟疫。
攻城的大顺军依然高达四十多万,再加上供给粮草辎重的二十多万辅助部队,整整七十多万人拥挤在一起,万一爆发瘟疫了只怕又是一场灾难!
在休整了一天之后,大顺军再次对北京展开攻势,四面八方的火炮开始猛轰北京城墙,遮天蔽日的箭雨洒向京城的上空。
但经过整顿的明军却已经焕然一新,城墙上的五万明军纪律严明,防守有序,与前些日子的军心涣散、阵型散乱完全判若两支军队。
在戚继光、王国兴、司马严等新将领的指挥下,城墙上的明军用火炮还击,弩箭、三眼铳、鸟铳等远程武器一起上阵,集中打击靠近城墙的敌军,对攻城的队伍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一个上午的攻防下来,大顺军在城外狼狈丢弃了两千多具尸体,连北京的城墙都没有摸到,只能无奈的鸣金收兵,暂停攻势。
但由于明军的红衣大炮等重型火器全部用来装备三大营,在他们投降了李自成之后导致城外的闯军火力远超城里的明军,因此对守军也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一上午的鏖战下来阵亡了五百左右。
皇城。
得到了荀彧的指点,朱慈烺决定回钟粹宫用过午饭后下午就去拜访吴襄。
“得搞点银子啊!”
朱慈烺在回宫的路上暗自思忖,你拨给吴三桂的军饷再多,也不是他自己的,他得拿出来给三军将士发军饷。
就算吴三桂从中克扣一部分,那也是冒着贪污的罪名收敛的不义之财,在他心里也会怕有朝一日被朝廷清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以来行贿就是收买人心最为直接有效的手段,我是不是该给吴襄意思意思?”
可文武百官捐献的二百四十五万两银子全部进了国库,每支出一笔钱都是要入账的,就算是监国太子也不能随便领取。
一句话,这笔钱是公款,是大明朝廷的钱不是大明天子的钱,谁也不能随便支配,否则失去了公信力何以服众?
“我得先去一趟内帑库看看老爹朱由检究竟有多少私房钱?”
既然国库里的钱不能随便动用,朱慈烺就打起了老爹朱由检私房钱的主意。
子承父业,朱由检把大明的江山都给自己了,那内帑里的银子肯定也属于自己的了。
至于朱慈烺自己的私房钱,连一个柜子都没塞满,幸亏好伯母送了一批金银财宝压箱底,否则朱慈烺连打赏的钱都拿不出来。
朱由检的内帑设置于昭俭宫,只有三间房子的面积,平日里属于尚宝监管理,但当朱慈烺到了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一个倚着门在太阳底下打盹的小太监在看门。
“快给太子爷开门。”
李从良面色凝重的把小太监踢醒,心里在考虑要不要给穷的叮当响的太子爷捐点银子?
小太监慌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手忙脚乱的打开了房门。
朱慈烺迈步入内,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显然已经很久没人进入了。
李从良陪笑道:“不瞒太子爷,奴婢前年曾经掌管过一段时间的内帑,那时候万岁爷就已经……嘿嘿,说句不客气的话,不要说一两银子,只怕现在连一文铜板都拿不出来了。”
“呃……父皇竟然穷成这样。”
朱慈烺不由得无语,知道老爹穷但没想到竟然这样穷,称之为史上最穷皇帝也不为过。
李从良又道:“连年打仗,天灾人祸,陛下掏空了国库又掏空了自己的荷包。说句不好听的,懿安皇后过的艰苦,陛下也没好到哪里去。”
“唉……罢了,我再去找我那外公去。”
朱慈烺眉头微蹙,决定再去南熏殿看看周奎爷俩,看看他爷俩到底嘴硬还是骨头硬,再不出点血就别怪你外孙动私刑。
我都穷成这样子了,你们这当外公当舅舅的不赞助点,大家还是亲戚吗?
李从良亦步亦趋的紧跟朱慈烺的脚步,在内心经过反复的斗争之后最终开口:“承蒙太子提拔,老奴也没什么报答的,这些年老奴攒了点银子,愿意献给太子爷三千两以解燃眉之急。”
徐来福一脸无奈的道:“小的怕是只能捐五十两。”
朱慈烺连连致谢:“李公公、来福,太子爷谢谢你们的好意,你们攒钱不易,就留着吧。但以后切不可贪财,以权谋私,若是触犯了别怪本宫不念情分。”
李从良知道太子的顾虑,解释道:“太子爷放心,奴婢自从八岁进宫,在紫禁城中待了三十年,这每一枚铜币都是我积攒的,绝对不是枉法所得。全部存在宣武大街上的锦绣钱庄,回头我把钱票给太子爷送到书房。”
朱慈烺有些感动了,拍了拍李从良的肩膀:“既然李公公如此说了,本宫就暂时借用一下,回头手里宽裕了再还你。”
“太子爷只管用,反正去年家里老太太病故,我也没啥亲人了,留着也是埋到棺材里。倘若这笔钱能为中兴大明派上用场,奴婢也算略尽绵薄之力了。”
李从良一脸感慨,唏嘘不已,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大明的话事人竟然穷成这样子?
徐来福忍不住啜泣起来:“太子爷如果用钱,派人去国库领就是,何必这么作难?”
朱慈烺只好解释道:“本宫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打算行贿吴襄一万两银子,让他给吴三桂修一封家书,催吴三桂率兵勤王。
之所以不用国库里的银子,一来名不正言不顺,担心造成不好的官场风气,二来也怕其他各地的总兵得知后都来个狮子大开口,等着收私银。”
“唉……太子爷真是不容易!”
李从良也陪着徐来福抹泪,“堂堂的监国太子,居然要行贿臣子,我大明真是举步维艰啊!”
朱慈烺摇头苦笑:“事急从权,在路上的时候戚志光派人送来战报,说是今天儿个上午守军战死了五百,长此以往定然伤亡巨大,还是尽快设法让各路援军抵京解围方为上策。
论精锐,吴三桂的人马为我大明之翘楚,而吴襄又贪财,本宫也只能投其所好,争取尽早解了京城之围。”
“太子爷忧国忧民,令人钦佩,大明能有你这样的储君,实在是万民之幸。”李从良一脸钦佩,不似恭维。
朱慈烺附耳吩咐道:“你不必跟着我去南薰殿了,你带人去把皇伯母昨天送来的银子运出宫存到锦绣山庄,把黄金也全部折换成银两,凑一张一万两的银票,用过午膳后我去一趟吴府。”
“奴婢遵旨!”
李从良答应一声,只留下徐来福带着十几个小太监陪着朱慈烺,自己转身返回了钟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