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壮高兴之余,居然流下了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段天福的话听起来很好听,可是他知道,多年之前的那个心结想要打开,是很难的。
到了他这个年龄,钱财什么的对他不重要,名利什么的也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本书是他辛辛苦苦一辈子,一笔一画写下来的东西。
这些年这些委屈一直无处诉说,赵学武这些人也安分守己的做自己的事情,他们这一行,大多是跟死人交往,反而跟活人很难沟通。
“师父,”段天福单刀直入,“你那本手稿还在吗?”
钱大壮没说话,拉着他就往屋里跑。
看到他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小皮箱,打开一看,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手抄本。
“我能拿回去吗?”
“你拿回去吧。”
赵学武还没有来得及阻止段天福,钱大壮居然立刻答应了,把赵学武都吓了一惊。
从前可是谁也不能碰这个东西,谁碰了钱大壮就跟被针扎了似的。
没想到他和段天福第一次见面,师父居然就立刻答应了他,并允许他把全部的稿子带走。
“师父,”赵学武忍不住说,“你不用再想想吗?”
“想什么?”钱大壮一瞪眼,“我已经想了这么多年了。我今年一百零三岁了,这些年我一直撑着这口气,想等一个人。现在这个人来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晚上的时候,钱大壮让家里的保姆把那只鸡给杀了,给段天福炖了一锅鸡汤。
赵学武越发吃惊。
那只鸡是他家里唯一的活物了。
他居然杀了用来招待段天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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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钱大壮声音相当的平和,对段天福说:“我不着急,你慢慢来。”
“放心吧。”段天福看了一下他的眼睛,突然间说了一句,“会很快的。”
钱大壮的眼神突然间跳了一下,慢慢的灰暗了下去,好像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没关系,什么都快过去了。”
等上了车,段天福对赵学武说:“你师父的身体可能不太好了。”
赵学武吃了一惊:“没有啊。他一直身体好着呢,我只要不出去,每个星期都会看他一次。就算我不来,我还有其他的几个师兄师弟,他们也会来的。”
段天福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备车厢,没有在说话。
有些直觉是没有办法对人言的。
不过赵学武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一个一百三岁的老人家了,确实是随时会死掉的人了。
段天福把这件事情交给了花宝。
花宝听完了这件事情,嘿嘿一笑,对段天福说:“哥,这件事情小事一桩。如果人都死光了还没办法,可是有个人活着,那就没问题。”
第二天一大清早,几家大型报纸,自媒体流量,刊登了钱大壮手抄版的原稿,并简明解释了钱大壮的身份,最重要的还说了一句:钱大壮依然健在人间。
材料中没有说这本手抄本是钱大壮的原创,还是抄袭。
只是点明了一件事情:这是许多年前的一本旧书《古元年纪》的手抄本。
这件事情引起了行业内的轩然大波。
足足一整箱的手抄本。
按照纪元的时间,从钱大壮毕业开始工作,一直到他退休,每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记,写得清清楚楚。
这件事情陈浩南坐不住了:“他是发了什么疯?这把年纪了还不安生。当时师父不是给过他钱吗?”
他手下的一名徒弟嗫嚅的说:“可是钱老没有收啊。”
“那是他自己发神经,”陈浩南怒火中烧,“再说这件事情已经押下去几十年了,他为什么旧事重提?那些编辑为什么不提前跟我们打招呼?”
徒弟惶惶不安:“师父,我们已经很多年没和那些人打交道了,以前的那些老人死的死退休的退休,我们认识的人没几个了。”
“现在的年轻人,不管我们什么样的身份也是吓不住的。国家他们都敢指手画脚的,点评过来点评过去,我们这点儿事情,能算啥事?”
“你去!”陈浩南生气的说,“把市面上所有的报纸买下来!”
徒弟没动,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没有用。现在自媒体流量很厉害,今天早上一家自媒体的流量一大清早就转发了将近二十万,而且像周璟这样的女明星,都转发了,还点评说:钱老的字写得好看,认真,记录的细致,每天的心情令人感动。”
因为最早出版的《古元年纪》,是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以及堪测系列,没有心情什么的。
是一本看起来相当正统的书。
当时的领导对钱大壮的解释是:他把《古元年纪》抄完之后,自己顺便加了一点儿评语而已。
周璟不但自己转发,还联合了圈内的好友,一起转发。
转发中没有任何评论表示这是钱大壮的书,只是点评他这个手抄版的字迹和言语。
所以陈浩南骑虎难下。
他想要制止这件事情,但是人家并没有说他师父周义元当年的事情,也没有说那本书就是钱大壮自己写的。
人家只提钱大壮手抄这件事情。
所以,这样一来,他竟然也陷入钱大壮当年的那个怪圈:无从辩驳。
钱大壮默默的看着家里的报纸。
他让保姆把所有刊登这方面消息的报纸全部买了一份。
保姆在这个家里也呆了十几年了,对钱大壮的事情也知道。
看到钱大壮呆呆看着这些报纸,保姆忍不住说了一句:“钱老,这样有用吗?他也没说这本书是你写的呀,他就说是你的手抄本,那不人家都会以为你是抄人家的吗?这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啊。”
钱大壮忽然间流了一滴眼泪,默默的把报纸折叠好,放在一个小箱子里,对保姆说:“以后有这样的事情你都给我买一份,如果我死了的话,你要烧给我。我都要带在身边。”
这话吓得保姆不敢说话。
赵学武去看过他几次之后,对段天福说:“师父最近变得怪怪的。”
段天福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