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王岳自然分外感动。不过感动之余,王岳也没有忘记危险。
“董老,这间茶水铺有鬼,不论店主还是店小二皆是死士,随时都有可能对我出手,届时可能会连累你们,并不安全。为了保险起来,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王岳轻轻低头,将声音压低,即便明知董老不凡,也不想将他们卷入自己这堆烂摊琐事中。
“没事的,王岳你放心,我在来之前就已和他们打好招呼了,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然而董老闻言,却对王岳轻轻摇头,脸色挂着略显神秘的笑容。
显然,董老早已看出了这间茶水铺的反常之处,故此一早便做了准备。
“那就多谢董老关怀了!”
王岳虽然没有看懂董老的手段,搞不清楚茶水铺里的死士究竟是怎样被董老劝住的,但却清楚眼下,自己暂时安全了。
“哼,真是个到处惹麻烦的小鬼,都这么大了还不安生!”
一旁,董依依的小嘴一直在撅着,一脸顽皮,看向王岳的目光依旧有些凶狠,然而这次的话语中却流露出些许关怀之意,让王岳有些意外,更为之有些小小的感动。
“不是王岳不肯安生,而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对此,董老在一旁喟然长叹,一脸凝重,显然对王岳当下极为不妙的处境异常清楚。
“如果可以,你还是赶紧回七撼宗吧!唯有那里才是安全之地。一直在西域大草原的妖邪之地游离,非但不能摆脱身后的追兵,一不小心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讲到这里,董老仿佛想起什么,一脸凝重:
“还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算了,我也不吞吞吐吐的了,你在青玉城有位血脉至亲,眼下已时日无多,如果可以,你还是回去看看他吧!也好伴他最后一程,在他归去后为他送终!”
说话间,董老的目光变了,变得有些迟疑,更带有些许期盼,仿佛变成了他自己口中王岳那位血脉至亲,正满心期待,更兼不安的等待着王岳做最后的表态。
一时间,就连一旁的董依依都识趣闭口,一脸乖巧,不敢多言。
“董老,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在青玉城哪有什么血脉至亲?”
然而对此,王岳却一脸疑惑,甚至连想也不想,便干净利落地一口否决。
所谓血脉至亲,并非同族族人,而是自己的直系亲属,严格来讲,唯有自己的父母,以及父母的父母,才能担得上血脉至亲这四个字,除此之外的亲戚,根本与这四个字沾不上边。
在王岳的认知中,他的父亲并非红龙国人,乃是倒插门而来,之后在王岳刚刚降生后不久,便杳无音讯的离去,父亲一系的血脉至亲自然至此断绝。
至于娘亲的王家一脉,那就更简单了,不论是王岳娘亲,还是王岳娘亲的生身父母,王岳的外公外婆,均在王岳年幼时逝去,事实确凿,王岳年年为他们上坟,根本不容质疑。
故此,王岳在听到董老的话后,这才想也不想,登时便在第一时间摇头否决。
“不会是我那未曾谋面的父亲回来了吧?他还有多久才死?”
不过旋即,王岳脑中一闪,却是想起了某种可能,当即在第一时间出言,向董老确认起来。
虽然在言语中,王岳提到了自己的父亲,但语气冷漠,并未含有任何情感,甚至还隐隐带有一丝大逆不道的期盼,完全不是为人子的正常人应该流露的。
对此,董老深感不安,但也不便开口多言,只能在不着痕迹间将话题移转开来:“不,此人并非你的父亲,也非你父亲一脉,而是你母亲一脉的血脉亲人。”
王岳注意到了董老口中词语的变换,不过这显然是董老为照顾王岳此刻心情而做的更改。
对此,王岳面目表情:“那就不用认了,眼下的王家,除了王振天长老,还有幼年时曾关照我和娘亲的几位邻居以外,我哪还有什么血脉亲人。”
讲到这里,王岳微微一顿,这才感到自己有些失态:“当然,还有董老您。没有你的指引,我绝对没有办法在修真之路上走得如此之远。”
然而董老却紧盯着王岳双眼,对王岳的恭维之语充耳不闻:
“王岳,我虽然并未眼见着你长大,可也知道你受了多少苦,你的心意我懂。可为了将来不留遗憾,你还是听董老的劝,回去看一看你这位血脉至亲吧!”
王岳闻言,终于再难保持
脸上的强笑:“血脉至亲,血脉至亲,可何为血脉,何为至亲?”
“血脉相近,感情自然也天生相近。可在我命途多舛的幼时,此人可能站出,帮我一把?”
董老无言以对,可又不能无视,只能轻轻摇头。
“至亲至亲,之所以为至亲,是因为在众多帮助过你,关爱过你的人中,此人付出最多,担当最重,无人能及,故此才能在亲之一字前加上一个至字。”
“可在我需要帮助,在我娘需要帮助时,此人却对我们孤儿寡母不闻不问,连一丝嘘寒问暖的话都吝啬不言,甚至连左邻右舍都比不上,这样的人,怎能称为我的至亲?”
王岳一番话说的董老直摇头,但却偏字字在理,无从反驳。
“......所以,这样看来,这个人就不能算我的血脉至亲。既如此,他的生死又与我有何干系?既然他在我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眼下,他为何又要我去为他送终?”
最后,王岳以近乎的冷漠的话语结束了和董老的对话,现场气氛几乎僵硬到了极点。
曾几何时,王岳真的希望自己能有位血脉至亲,且王岳对此人也并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此人能在他与娘亲贫困生活中搭一把手,多给一捧米就够了。
不敢奢望娘亲在遭人欺辱时此人能够站出,只希望他能在事后出面,将尚是稚子的王岳抱起,将他脸上泪水擦干,阻止王岳娘亲以瓷器碎片割破脸庞的极端行为。
不敢奢望此人能无偿资助王岳与娘亲的生活,只希望他能在娘儿俩过不去的槛上帮一把,如此,王岳的娘亲也不会积劳成疾,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
不敢奢望此人能在王岳娘亲死后,照顾无父无母的他,只希望王岳三日没吃饭时,这人能默默递给王岳一块粗粮面饼,哪怕隔墙扔进来都好。
......
可惜,王岳这位血脉至亲并未如此做,而是如一缕青烟,在王岳最困难的幼年时光中飘散远遁,随风逸散到王岳触摸不及,甚至根本无法看到,感知到的地方。
既如此,那就永远不要出现了吧......
“可他毕竟是你的血脉至亲,血脉所传,不容抹杀,你最好还是回去见见他!”
不过片刻后,在一阵沉默中,董老再度开口,依旧在尝试着劝慰王岳。
王岳和颜悦色道:“董老,您说的没有错,血脉之情的确不容抹杀,可我们却有自己的独立于血脉之外的选择,不是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的这位血脉至亲,当年应该是以我母亲与父亲的连理为耻,故此才一直对我和我娘避而不见的吧?”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自然也可以做出同样的选择,他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也不是王岳的直觉,还是他所修炼的宿命通的缘故,总之,王岳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更将之一语挑出,彻底断了此人的后路,也断了自己的后路。
“哎,冤孽,真是冤孽啊!——”至此,董老一声长叹,再不言语。
“王岳,你真冷血,他到底是你的血脉至亲,就算回去看看又如何?当年的仇怨当真能绵延到现在,即便血脉亲情都无法将之消除么?”
反倒是一旁的董依依一挑上眉,不顾身旁董老,大声出言,对王岳呵斥起来。
可对董依依的话,王岳只发出一声冷笑,根本懒得搭理。
王岳的痛,董依依根本不懂。
董依依与王岳不同,虽然自出生起便身缠怪病,但却被董老不辞劳苦地带到千万里外的红龙国治病,管中窥豹,她的父母势必将她视若掌上明珠,异常疼爱。
不仅如此,恐怕董依依自幼长到现在,都未见识过人间冷暖,吃过一点点疾苦,自然无法对王岳的遭遇感同身受,天真的认为亲情就一定是温暖的。
故此,董依依自然会站在血脉至亲一方,认为王岳应该回返,去见血脉至亲的最后一面。
“温儿,住口!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冷血?”下一刻,董老厉声出言,再度将董依依的话语打断,将她无情呵斥了一顿。
显然,董老活了一把年纪,饱经沧桑,人生阅历丰富,再加上在青玉城中一直和王岳多有接触,自然知道王岳是一个怎样的人,更了解他的苦衷。
对此,王岳感激一笑,然而语气依旧无比僵硬,更带有几分固执:“董老,我知道你之所以说这么多,完全是我好,但我心已决,你就不要再劝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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