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苍茫。
安吉拉不徐不疾地走在苍茫的暮色中,她穿的白衣被暮霭渲染得几乎与其融为一色,她腰间随随便便地插着一把刀鞘为暗黄色、而且没有刀镡的武士刀。
起风了。风吹得她一头乌黑的长发飞扬,衣袂飘飘。
安吉拉在告别埃唐代啦?多拉埃姆,离开帕迪科索尔村以后,就又开始像她之前那样,流浪天下、四海为家。孤独、寂寞、失眠、沮丧…这些人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对她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不过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种从不知目的在哪里的流浪真的很可怕。何况她的确已流浪得太久,流浪在外无拘无束固然有很多快乐,可是空虚和寂寞也时常与她形影不离。
更何况她的年纪也不小了,有时候她也在想,自己还是不要再流浪了,然后…然后就嫁给“那个人”,如果“那个人”现在仍旧愿意的话。
不过,每当安吉拉有这个念头,她就会忍不住发笑,笑她自己居然至今还会这么想。
当然,安吉拉也只不过偶尔会想想罢了,正如“那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的脚步也不曾停下来,流浪,继续流浪。
不再去想“那个人”以后,安吉拉又想到了埃唐代啦?多拉埃姆。
“这个时候,埃唐代啦又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呢?也许他正躺在床上边吃零食边看漫画,又或者在跟克萝伊、瑞贝卡还有克里斯蒂娜一起玩,还是与我想着他一样,他也正在心里想念着我……?”安吉拉想到这里,心中荡过一层异样的感受,哑然失笑,伸手掏出随身携带的弧形酒瓶,大口喝起酒来。
突然,只见头顶黑影一闪,两点黑影飞了过去。
安吉拉瞧得清楚,前面飞的是一只燕子,在后面追的却是只老鹰。那只燕子显然早已飞得精疲力尽,双翼摆动的频率已渐缓慢,而那只老鹰凶猛彪悍,丝毫没有疲态,双翅拍风,伸出利爪,眨眼间已将追上燕子。
倏地,剑光一闪,硬生生隔开了燕子和老鹰,半空中掉落下几片羽毛。
安吉拉轻飘飘地落回地面,缓缓地把剑收回鞘中。那只老鹰虽未受伤,但着实吓了一跳,急忙扭头飞走了。那只燕子逃过一劫,在安吉拉头上好像在感谢她似的飞了个圈子,才投入暮色中。
安吉拉望着燕子飞远,轻叹道:“唉,小东西,你这么不中用,那只老鹰抓你也是天经地义,我本不该帮你的……”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掉在地上的酒瓶,方才她为了解救那只燕子没来得及将酒瓶收好,现在酒瓶内的酒已经流干。
“哎呀,真浪费!”
安吉拉从地上捡起酒瓶,非常惋惜地说。这酒是她昨天从镇上花了十个金币灌满的佳酿,如今她才喝了几口就全撒光了。
“我记得…前面应该有一个村庄吧……”安吉拉拿出从镇上买来的地图,展开来看。“嗯,天黑之前一定要到达那里!”说罢身形展动,速度快到几乎已非肉眼所能分辨。
暮霭沉沉,安吉拉总算在天黑之前抵达了这个村庄。她本想着先找个酒馆喝个痛快,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可是,当她抵达村庄的时候,赫然发现这地方已经变成了血肉屠场!
※※※
村子里尽都是残臂断头的尸体,横七竖八,少说也有一百具之多!鲜血流得遍地都是,惨不忍睹。
血腥味使安吉拉想要呕吐。
而且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环顾四周,没有一栋房子安然无恙,全部被烧成了黑黢黢的焦炭。
安吉拉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惊!然后她不由在心中问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她本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有“掠夺者”肆虐的边境,没想到竟然发生在格瑞卡帕塔领地。天子脚下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安吉拉还真有些不敢相信。
倒不是说格瑞卡帕塔领地就天下太平,毕竟有山贼作乱也在所难免。不过安吉拉却不认为这也是山贼干的好事。因为这种手段就算对穷凶极恶的山贼来说也实在太残忍了。
这时候,安吉拉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虚弱的声音,立即走过去查看。
只见在一片被烧焦的废墟瓦砾中躺着两个女人。一个女人大约三十多岁,浑身是血,双眼已变成两个血洞,手腕跟脚掌都被斩断,已经奄奄一息。在她旁边还躺着一个大概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大概是她的女儿吧,那个小女孩也已被挖去了双目、斩断四肢,下体血淋淋地一看便知被残忍地侵犯过。
小女孩也和她的妈妈一样快要死了,她并没有哭泣或者呻吟,只是躺在那里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口中断断续续地发出仿佛是幼兽在哀鸣般的叫声。
母亲还有一丝力气,还能够说话,她气若游丝地道:“谁……谁在那里?”
安吉拉强忍住心中的酸楚,回答道:“我…我只是恰好路过这里。”
“是、是吗……”母亲轻轻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有鲜血从嘴里涌出,“姑娘……你……你快离开这儿吧…他们…他们很可能还会回来的……”当她提到“他们”这两个字的时候,仿佛想起了不久之前的极痛苦的记忆,全身都因为恐惧而痉挛。
安吉拉忍不住问道:“‘他们’是谁?”
“我……我不知道……”女人说,声音比刚才还要虚弱,她似乎马上就将再也没有力气了,“他们……他们突然闯进村庄……每一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抓走了很多女孩子……我们没有反抗……但是……他们还是要……杀我们……我的女儿……她…就连她也被……”
安吉拉哀伤地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老实说,她们母子还有救,但是就算安吉拉把她们救活,可是从今以后她们又要怎样生存下去?
安吉拉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比刀锋还要冰冷的寒意,她蹲下来在那个女人耳边,很缓慢、很坚定地说:“你放心吧,不管是谁干的,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亮起,那对母女的咽喉都已被剑锋割断。
然后,安吉拉慢慢地站了起来。这时候,夜已来临,她面对着星月仍未升起的黑暗苍穹,她的目光比剑光还亮,也比剑光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