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想跟着进去,谢珣适时叫住她,“还麻烦陈夫人为我和徐五准备一间客房。”
“哦,对。”邱氏收回脚,在招呼荷香赶紧收拾院子后,便麻利地走到他的跟前,半是讨好半是谄媚地问道,“不知谢大人想要个什么样的院子?”
谢珣挥手拂去徐瓒身上覆盖的花草屑,对着他幽怨的目光,微一扬眉,“什么样的院子都可以,只要距离清芷院近些就好。”
“我这去就安排。”临走之时,邱氏下意识地看一眼徐瓒。看到他七窍流血、面红脸肿的模样,惊得双腿一软。
谢珣手快地扶了她一把,“陈夫人当心。”
“当心当心。”邱氏难掩惊恐地走了。
她给谢珣安排了蘅芜院。
蘅芜院是距离清芷院早近的院落。
也是陈安宁刚回京城时住的院落。
指使着下人将蘅芜院里里外外都冲洗一遍,又换上全新的被子、被套、枕头等,并将桌椅都挨个擦过两遍后,邱氏一边战战兢兢地引着谢珣往院子里走,一边又忍不住谄媚道:“家里简陋,又准备得匆忙,谢大人看看还缺什么,我立刻让人去置办。”
谢珣站在院子里,看着仅与蘅芜院相隔三丈远的清芷院,随和道:“先这样吧。”
“那我就不打扰谢大人和徐五公子歇息了。”邱氏瞥一眼徐瓒,尽管害怕,却依旧犹犹豫豫地不肯挪脚。
谢珣收回目光,使唤着下人将徐瓒抬到正厅后,说道:“陈夫人有什么想说想问的,直说无妨。”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邱氏扯两下帕子,大着胆子说道,“也就是我们家安宁自小在山野长大,没有学过多少规矩,谢大人这样看重她,是她的荣幸,但不知道王妃那边……是不是愿意让她进广陵王府的大门?”
谢珣压了唇角的笑,不咸不淡道:“陈夫人现在就担心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了,我们安宁已经十六了,也到该说亲的年纪了。”邱氏笑盈盈的,颇有几分自得的说道,“当然,我也不是催谢大人要给我们安宁名分,而是长公主也打算为我们安宁保媒,保的还是广陵郡温家的嫡长孙。如果王妃不肯让我们安宁进门的话,那我们肯定就要作另外的打算了。”
长公主要给陈安宁保媒?
保的还是温秦桑?
谢珣讶异地看两眼清芷院后,又看向邱氏,“不知长公主要为陈二小姐保媒一事,陈夫人是从何处听来的?”
邱氏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话,但想到他和温家那个嫡长孙争夺起来后,她将获得的巨大利益,便顾不得生气地说道:“自然是春蕊和春桃姑娘告诉我的,谢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向她们求证。”
既是春蕊和春桃所说,那就不会有假。
只是……
长公主为了保长公主府的根基,竟舍得牺牲温秦桑,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温秦桑可是广陵郡温家这一辈最杰出的子弟。
按照他现在的发展,如无意外的话,最多十年,他就能成为朝之重臣。
对于现在只有二十岁的温秦桑而言,十年并不是一个漫长的数字,但长公主却不愿意等。这无疑说明长公主府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各种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谢珣再次看一眼清芷院后,又看回邱氏。看着她眼中满满的算计,不由勾一勾嘴角,配合着她道:“如此说来,的确是该早些做好安排。只是陈夫人也看到了,我虽对陈二小姐有意,但陈二小姐似乎对我无情。”
这倒是个问题。
以陈安宁拒绝嫁去开阳侯府时的行径,威逼利诱肯定不管用。
邱氏踌躇半晌,也拿不定主意。
谢珣瞥一眼她,漫不经心地提点道:“以陈二小姐的脾性,只怕已经回绝了长公主。陈夫人要当真为陈二小姐着想,不如耐心地等上一等。不管陈二小姐最后选择了谁,总不会亏待陈夫人。”
也只能这样了。盘算落空,邱氏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大半,干巴巴地留下一句‘那我就不打扰谢大人了’后,便识趣地走了。
谢珣看着她走出蘅芜院后,招手叫过来一个人下人,“去醉仙楼给我叫桌酒席回来,要最好最贵的酒席。”
酒席回来,他又让下人去清芷院请陈安宁,“就说,有醉仙楼的酒席,问她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下人到清芷院,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向着门口的婢女转述了一遍。
婢女到屋中转述给荷香,荷香又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刚沐完浴,正在擦头发的陈安宁。
陈安宁背靠着椅子,杏眸微眯:“醉仙楼?”
春蕊一边为她擦着头发,一边解释道:“醉仙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一桌上好的酒席得要上百两银子。”
陈安宁立即睁眼,“头发还有多久能干?”
春蕊笑道:“还得有些时候。”
“那就先这样。”陈安宁当仁不让地站起身,就那么素着一张脸,披头散发地去了蘅芜院。
谢珣看到她的模样,神色间并无什么异样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陈安宁扫一眼桌上的菜肴,在他对面坐下来后,又扫一眼正被婢女灌着清粥的徐瓒,随口说道:“有好吃好喝的,为何不来?”
谢珣似笑非笑,“陈二小姐就不怕吃人嘴软?”
陈安宁回他一笑:“不怕。”
因为她字典里就没有嘴软两个字。
谢珣笑一笑,亲自为她倒了杯酒,“尝尝,这里最好的女儿红。”
陈安宁接过来浅呷一口,细细地品一品后,评价道:“还行。”
“醉仙楼的东家要听到你的话,准要跟你打一架。”谢珣戏谑。
陈安宁扬一扬眉,“他的武功跟你相比,如何?”
谢珣低笑出声,“差得远了。”
“那就行了,”陈安宁拿起筷子,“你要认识他,最好劝一劝他,我下手没有轻重,打伤打残的,后果可得他自负。”
谢珣看着她眼不离菜,手不停的样子,心底不由自主地就涌上来一股久远的,以为早已经淡忘,却如发生在昨日般清晰的暖意。
那股暖意来自海市刑侦一科,每有重案、大案发生之时,兄弟们抽空吃饭时的情景:狼吞虎咽、争分夺秒。
眼眶有些热。
谢珣抬头,强行将热意逼下去后,温和地提醒:“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陈安宁抬眼看他,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不由挑一挑眉梢后,朝他举起了酒杯。
谢珣也举起酒杯,在空中与她对碰一下,“还习惯吧?”
陈安宁不答反问:“你呢?”
谢珣又笑出声了。
知道她是在试探他的底细,在笑过后,还是答道:“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后来发现……还不错。”
陈安宁揶揄:“以你的身份来说,应该不止不错吧?”
广陵王府的三公子,放在这个朝代,那是妥妥的特权阶级。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背景,想要查个什么线索或是查个什么人,可以说没有什么阻碍。这对重案、要案而言,无疑是开外挂一样的存在。
“以我的身份来说,的确不止不错。”谢珣坦然道,“也正因为不止不错,所以责任才更重大,也更需要陈二小姐。”
陈安宁笑了,“谢大人来得久了,连规矩都忘了?只说责任,不说好处,那就是在耍流氓!”
谢珣顺势道:“陈二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