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陈安宁跟着起身,随他朝外走去。
许姓仵作、魏姓仵作也赶紧跟上来。
谢珣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两人。
两人立刻垂头站到陈安宁的身后。
谢珣被他们的动作给逗笑了,“你们跟着做什么?”
许姓仵作和魏姓仵作再次往陈安宁身后挪一挪后,许姓仵作揖手向着陈安宁道:“曹典、岑元志两位大人的死,一直是小人心中未解之谜,还请陈二小姐能应允小人跟着前去学习。”
这就越过他,直接去请她应允了?谢珣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安宁。
陈安宁道:“多学一些也是好事。”
“那还说什么?”谢珣笑道,“一起走吧。”
许姓仵作和魏姓仵作立刻松了口气。
自打和平坊地下斗兽场曝光后,皇城里外的巡逻也就越发森严。
早已经宵过禁了。
从大理寺出来,街上除了巡逻的禁军之外,便见不到一个闲散之人。
曹典和岑元志的墓地都在凤栖原。
凤栖原在京城外。
一路快马过去,也差不多要一个半时辰。
谢珣并不赶路。
因而选择了马车。
他与陈安宁一辆马车,两位仵作一辆马车。
路上。
谢珣将车帘收起来用玉钩挂好,让月光泻入车内后,问道:“去大理寺时,你曾说尸体痉挛是判断自杀与他杀最重要的证据。”
“现在我还是会这样说。”陈安宁道,“按照常理来论,尸体痉挛不可能人为,但任何事都有例外。”
“之前我说过,尸体痉挛多见于生前颅脑损伤或是神经极度紧张、衰竭之时,也见于或是少见于延髓受到严重的机械性损伤之时,如延髓火器伤、延髓出血等。”
“既然排除了曹典和岑元志自杀的可能,那么两人的死,就只能是少见的延髓受到严重机械性损伤了。”
“火器是什么,我不说你也知道,自然也要排除。”
“那就只剩一个延髓出血了。”
“延髓的主要机能是调节内脏活动,维持生命所必要的基本中枢,如呼吸、循环、消化等。一旦这些部位受到损伤,就能迅速引起死亡。”
“而延髓的位置……”
陈安宁指了一下自己脑干位置的下端,随后又指向耳根的柔软处,“重击这里,就能震动延髓。只要力道把握得当,在延髓震动的瞬间让死者握住凶器刺入自己的心脏,就能伪造出尸体痉挛的效果。”
谢珣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她所说的动作,“难度不小。”
陈安宁淡然道:“所以我才说,凶手是个高手。”
既要震动延髓,又要让凶手没有反抗意识的握住凶器,把握那一瞬间完成刺入心脏的动作。
条件太苛刻了。
她只看过相关的案例,并未亲自见证过,所以谢珣也拿捏不准她的判断正确与否,只道:“先开棺验尸后再说。”
马车疾驰,很快便到了凤栖原。
月明星稀。
又正当午夜。
正是挖坟验尸的好时候。
随行的一群衙役在谢珣一声令下,不过茶盏时间,便将曹典的棺木挖了出来。
撬开棺木盖子,在火把的照耀下,陈安宁扶住谢珣的手轻巧地跃进棺材。
曹典和岑元志被害已经两年有余,尸体早就化成了白骨。
在衙役与两个仵作敬佩的目光中,陈安宁抚手以轻功将白骨上的各种虫卵尸体扫去后,拿过谢珣递来的火把,小心地凑到曹典的头骨跟前。
曹典的头骨基本上完整,只在右耳根处遍布着散状裂纹,有几片细小的碎骨掉落在头骨下方。
这与她以前看过的案例,几乎一模一样。
心中有数后,陈安宁撑手跃出曹典的棺材,又进了刚挖出来的岑元志的棺材。
岑元志头骨的情况跟曹典一样,在基本保持完整的情况下,石耳根遍布着散状的裂纹。
可以确定两人是被谋杀了。
“怎么样?”陈安宁从岑元志的棺材出来后,许姓仵作和魏姓仵作便迫不及待地围了过来。
陈安宁抖一抖身上的尘灰,又去到一旁洗过手后,向着给她递手帕的谢珣说道:“谋杀!”
看一眼两个满是求知欲的仵作,陈安宁又道:“可以验证一下。”
话音刚落,在两个仵作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陈安宁滑出袖中的匕首塞到许姓仵作手中,而后抬起右手,以肘作势击打他的耳根,同时左手握住他拿匕首的手作势刺向他的心脏。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在两个仵作呆愣的目光中,她收回匕首,总结道:“可行。”
谢珣怜悯地看一眼两个仵作后,说道:“宋世忠可没有你这么好的武功。”
“所以,”陈安宁淡定道,“你还得再审宋福,看看宋世忠是如何让他们失去的反抗能力。”
“曹典和岑元志两位大人,就是这样被杀的?”在衙役们将两人的尸骨重新埋好,众人准备回城之时,两位仵作才如梦初醒般地问道。
谢珣道:“此事暂不要对旁人透露。”
两位仵作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不会对旁人提及一分一毫。
天已经微微亮起来了。
回京城的路上。
谢珣侧靠着软枕,看着在群山之间若隐若现的橘色太阳,慢慢说道:“这个案子太过特殊,虽然知道两人是被谋杀,但时隔太久,想指证宋世忠是凶手的证据已经不足。”
陈安宁不说话。
她的职责在只验尸,而不是抓人。
谢珣收回目光看向她,“想要将他关进大牢,还得让他再次出手!”
陈安宁道:“你想怎么做?”
谢珣将他的打算说了一遍。
陈安宁斟酌片刻,点头道:“可以一试。”
回到京城。
在将她送回陈家后,谢珣准备离开之时,陈安宁叫住他,“赵二小姐找到了吗?”
谢珣挑眉,“你不知道?”
陈安宁坦然:“不知道。”
“赵二小姐就在那座主院的其中一间房。”谢珣道,“在解救完那些孩子后,我就让人将她送回和义伯府了。”
陈安宁点一点头表示知道后,朝他挥一挥手,便进了陈家大门。
谢珣则转道去往和平坊。
因着宋福的口供,案子已经不再局限于地下斗兽场。
谢珣分身乏术下,地下斗兽场的后续工作便全落在了温秦桑的身上。
温秦桑倒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国子学的课业加上地下斗兽场的工作,让他每日忙得几乎没有一丝空闲。
看到谢珣出现,他一面将从账册当中清理出来的新的涉案人员的名单交给他,一面道:“账册大概还有两三日就能清完,清理出来的银两都已经送去大同福利院。”
谢珣边看名单边道:“清完这边就去燕春楼。”
整理账册的温秦桑顿住动作,“你倒是会指使人。”
谢珣理所当然道:“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再说了,你从国子学出来,即便能立刻就进入仕途,也要从鸡零狗碎做起。你在我这里做了,将来不仅能省下这一步骤,而且还能在你的履历上添上光彩夺目的一笔。”
“按理说,我应该找你收些报酬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