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杀人了!”
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牡丹宴的热闹,远远近近赏花的小姐们循着声音,迅速围拢过来。
看着倒在凤尾竹丛与重檐亭里的男女,有眼尖的小姐瞬间认出了两人的身份:“是开阳侯府的孙世子和监察御史府的陈二小姐!”
“陈二小姐手里拿着染血的匕首,是她杀了孙世子吗?”
“她为什么要杀孙世子?”
“听说她一直在讨好孙世子,但孙世子看不上她。”
话说到这儿,不少小姐都看向了一起过来的陈子苓。
陈子苓下个月底就要和孙世子成亲了。
然而孙世子却在今日,被她妹妹给杀了。
陈子苓看着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孙世子,拢在衣袖里的指尖死死地掐住掌心,以压制激动:他真的死了,她与和义伯府世子赵知节暗结珠胎的事,终于可以不为人知了!
她知道只有和孙世子成亲,父亲才能从稳坐快二十年的正八品下监察御史,晋升为从六品下的知西推侍御史。
也知道孙世子出身开阳侯府,且是开阳侯府的独子,比出身伯府的赵知节身份要清贵,但……
孙世子无论形貌还是才智,都蠢笨如猪。
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为了父亲的前程,去和这样的人过此一生。
特别是想到会被他压在身下……
她就更无法忍受了。
赵知节就不一样了。
他不但形貌出众,在太学的上舍也已经通过十一次考核,只要再通过一次,就能待补为官,可说是前途无量。
这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思及此。
再看向趴卧在亭子里不知生死的陈安宁,陈子苓心底快速划过一抹嘲弄。
陈安宁是她继母邱氏的女儿,是她父亲在出使巡按期间,遭奸人迫害身受重伤之时,邱氏借照顾之名行勾引之事后,所生下来的女儿。
父亲回京之时,邱氏嫌未过门便先生了孩子太过丢人,加之又是女儿,便干脆地将她扔给了年迈的爹娘。
一年前,邱氏的爹娘在过世前给府中来信,让她差人去接陈安宁。
祖母琢磨着她年纪不小,接到京城好好调教一番,便可结上一门为父亲前程出力的亲事,方才使唤着邱氏差人将她接来了京城。
人虽然来了,但却蠢笨不堪。
请来的夫子无论怎么教导,别说习字了,连一个最简单的规矩都快三个月才学会。
时日渐久,祖母便厌弃了她。
邱氏见她无用,在觉丢人现眼后,就将她扔去下人房,做了粗婢。
府中所有人都看不起她,都欺负她。
唯有她,对她好。
所以她不过稍稍哄骗她几句只要能讨得孙世子喜欢,等她将来嫁去开阳侯府后,就把她也带过去,她就当真老老实实地去巴结讨好起了孙世子。
今日一早,她不过故技重施的让她今日未时二刻来这里,她要和孙世子谈成亲后,将她一并带去开阳侯府的事,她就当真守约来了。
不动声色的与先前发出尖叫的赵知节的妹妹赵缨对视一眼后,陈子苓再次看一眼孙世子,又看向陈子宁,一如往日那般维护道:“安宁一向胆小怕事,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何况,谁不知道长公主的牡丹宴分南、北两园,北园为各府公子们的赏花之地,南园则为各府的夫人、小姐们的赏花之地,两园间隔不下百丈,若无人算计,孙世子缘何会来南园?”
赵樱立刻按计划配合道:“陈二小姐明知道你与孙世子马上就要成亲,却还恬不知耻地处处巴结讨好,谁知道她是不是用了什么诡计,才将孙世子给骗来这边的?”
想到陈安宁对孙世子的谄媚讨好,不少小姐都跟着附和起来。
陈子苓有意等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安宁从来没有巴结讨好过孙世子,都是我托她帮我给孙世子送信、送点心,她才和孙世子……”
“陈大小姐还真是心善,都这个时候了,还替她说话呢。”赵樱冷笑道,“上个月初,我可是亲眼看到过她给孙世子送自个绣的手帕。”
又有小姐跟着附和起来。
“安宁从小在山野长大,不知道这些规矩……罢了,”陈子苓似辩无可辩地吩咐婢女道,“去吧,去将长公主请过来。”
婢女应完是,刚一转身,就见长公主在一众嬷嬷的簇拥下,快步朝着这方走了过来。
陈子苓与赵樱再次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后,跟着一众小姐迎了上去。
长公主随口说了句‘不必多礼’,便穿过众人让出来的路,迅速上前。
看到血泊里的孙世子与拿着染血匕首的陈安宁,她心头猛的一沉,面上却分毫不显的一面快速吩咐嬷嬷拦住开阳侯夫人,一面又立刻吩咐:“速去请太医,再速去北园将谢大人请过来!”
请人的嬷嬷飞一般的往北园去了。
拦人的嬷嬷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晕倒的开阳侯夫人。
长公主沉住气,确定开阳侯夫人无事后,便迅速扫向一众小姐,“怎么回事!”
赵樱主动站出来,将她赏花赏累了,想到这边亭子来歇息一二,却意外发现孙世子和陈安宁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说完,她又有意提了一遍上个月陈安宁给孙世子送手帕的事。
“其中必有误会,”她话刚落,陈子苓便迅速站出来,规规矩矩的行完叉手礼后,恳切道,“安宁行事虽偶有出格,但她绝不会杀孙世子,还请长公主为她做主!”
“还做什么主!这贱人仗着你的维护,一直恬不知耻地勾引着孙世子,今儿指不定是想了什么招想要生米煮熟饭,被孙世子拒绝后,就恼羞地杀了他。”跟着长公主一起过来的邱氏,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孙世子,瞬间就气疯了。
当初在潮阳郡,她之所以委身陈方海,是看到潮阳郡的太守也对他毕恭毕敬,便误以为他是一个很大的官。
跟着来了京城后,才发现他不过一个八品下的监察御史。
每每出门,看似风光,实则根本没有人将他放在眼底。
连带她也不得各府的夫人们待见。
谨小慎微地熬了这么多年,眼见就要熬出头了,结果这贱人竟杀了孙世子!
越想越气的邱氏迅猛地冲到亭中,扬手就朝陈安宁打去,“贱人,敢坏老娘的好事,我打死你!”
“起来!”
“少给我装死!”
火辣辣的疼痛,让陈安宁忍不住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