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朱见深之所以这个时候去清雅斋探望总兵罗雄,是有些他自己的盘算的。
当初皇帝朱见深答应给吴亮和罗彩玲赐婚,并且还答应等征讨女真三部的大军凯旋之后给他们两个完婚。
他怎么做既拉拢了宣府总兵,又达到了激励吴亮奋勇杀敌的勇气。
只是大军尚未归来,吴亮战死沙场的消息就先从建州那边儿传了回来。
罗雄和吴亮这翁婿二人一个重伤,一个战死。
这个结局让朱见深品尝到的胜利的喜悦里带着些许悲戚。
皇帝朱见深觉得对宣府总兵了罗雄有些亏欠,一度想着把罗彩玲赐给太子朱佑樘做太子妃,那样也算是给罗雄一些补偿。
没想到这朱见深的这个主意,被皇贵妃万贞儿给当场否定了。
皇贵妃万贞儿之所以不同意皇帝朱见深的这个想法,她的理由是大明明文规定,不能让边关将领跟太子联姻。
其实说白了,万贞儿就是怕朱佑樘的能量过大。真要是有了宣府总兵做他的老丈人,以后在上收拾这个太子殿下,难度无疑会更大了。
没想到吴亮竟然大难不死,从建州那里死里逃生回到京师。
朱见深觉得答应过罗彩玲的婚事不能再耽误下去,不然让罗雄先来找他这个皇帝,朱见深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罗雄回到清雅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自己的亲兵替换了原来清雅斋的那些下人。
这事儿皇帝和皇贵妃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即便知道了,他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吴亮跟宝珠去到清雅斋,罗雄一家人喜极而泣,他们可是真不知道吴亮还能活着从建州回来。
清雅斋地处京师西郊,跟法海寺比较近,可是离皇宫却很远,没有人告诉过吴亮回京师的消息。
“贤婿啊,真的是你么?”
总兵罗雄见了吴亮的面,一时不敢相认,只是握住吴亮的手,就不再松开。
宝珠跟罗夫人一向交好,两个人未语泪先流。
“总兵大人,要不要…要不要把彩铃给叫过来呢?”罗夫人上前询问。
“快去,快去把彩铃叫过来!再不叫她过来见吴亮啊,她就要削发为尼了呢!”罗雄嘴里念叨了起来。
贴身丫头去找小姐罗彩玲,罗夫人回过神来对吴亮和宝珠说:“当时大军回撤,彩铃说什么也不跟我们回来呢!”
“是啊是啊,要不是因为我受了伤,彩铃就会跟着胭脂她们一起留在辽东镇,不跟我会京师来呢!”罗雄随声附和。
吴亮自然知道罗雄夫妇这么说有为自己的女儿罗彩玲辩解之意,目的当然是为了不让他责怪罗彩玲没跟胭脂留在辽东镇那里等着他吴亮回来。
然而罗雄说罗彩玲要削发为尼,这就让吴亮和宝珠颇为震惊了。
“夫人,彩铃小姐她好好的,怎么要出家为尼呢?”宝珠问出了吴亮也想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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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孩子我们怎么说她也不听!”罗夫人又开始泪眼婆娑,“她听到了吴将军你战死沙场的消息之后,整日以泪洗面,我们怎么劝也劝不好。”
“是啊,要不是我有伤在身,她就会去建州去找你呢!”罗雄也跟着叙述,“她还说啊,只要有宝珠在,贤婿你就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你看还真就让她给说中了,说中了啊!”
罗雄夫妻两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出罗彩玲为啥要削发为尼的事情来。
即便是他们夫妻二人不说,吴亮和宝珠也明白罗彩玲的心迹。
罗夫人继续说:“这不是回来以后么,彩铃她只要有功夫就去法海寺去烧香祈福。”
罗雄也跟着说:“昨天她从法海寺回来的时候,彩铃她跟我们说…说如果贤婿你真要是战死沙场,她就要削发为尼,此生不嫁了!”
虽然罗雄的话跟吴亮心里所想差不多,这些话真说了出来,吴亮还是被感动到无以言表。
“哎幼,彩铃妹子她可真是个长情的人呢。以后将军你要是难为彩铃,我都不会原谅你的!”宝珠也跟着感动了起来。
“你说彩铃妹妹她,她怎么这么傻呢!”吴亮满脸通红,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表达自己此刻心情的词汇出来了。
“是谁说我傻呢?”
罗彩玲嗔怪着走了进来,她的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之情,见到吴亮后万般滋味一时涌上了心头。
对于一些涉世未深的少女来说,这几天的经历也是够折磨罗彩玲的了。
当初罗彩玲鼓足勇气,跪求皇帝朱见深,想要嫁给吴亮。
到得知吴亮战死沙场,一时万念俱灰。
如今吴亮死里逃生,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短短的几天里,罗彩玲的内心跌宕起伏。
“我,我就是那么一说,我是说你不该为了我…你不该想到要去削发为尼。”吴亮慌乱地解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将军哥哥!”罗彩玲看着眼前的人,却也只能柔声呼唤起“哥哥”来。
虽然宣府总兵罗雄称呼吴亮为“贤婿”,可是作为还没嫁给吴亮的罗彩玲来说,她却只能称呼吴亮为“将军哥哥”。
两个人一时怔在了那里,气氛一度凝固了起来。
“要不我给将军哥哥你弹奏一曲吧,我练了一首新的曲子,我回去把琴拿过来。”罗彩玲突然间心跳得厉害,她只好用弹琴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那好那好,那我就洗耳恭听了。”吴亮随声附和。
“你们去把小姐的琴给拿过来!”罗夫人连忙命令下人去拿琴。
随着琴声响起,吴亮似乎体会到了罗彩玲对他的无限怀念之情。
突然间琴声停了下来,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看向了坐在那里发愣的罗彩玲。
罗彩玲对几个人说:“好像是有人来了,我听到了马蹄声还有车轮的声音。”
“会不会是有人从这里经过呢?”罗雄不想让大家担心,“这里的下人我都换过了,现在也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
“是有马车过来了,会不会是有人来探望总兵大人你呢?”宝珠也听到了马车的声音。
“我们静观其变吧,该来的总会来的。”罗夫人表现出了冷静的一面。
没一忽儿,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翰林院的张大人和宫中的怀大人前来探访。
“怎么是干爹来了?”吴亮顿生疑问,“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们前脚刚从干爹的府里过来,怎么后脚他就来拜会岳父大人你来了呢?”
“别管那些了,既然我们都不是外人,那么久一起出去迎接他们两位吧!”罗雄不想做更多的猜测。
看着吴亮跟着张翰林的马车走了,罗彩玲站在门前久久凝望远去的爱人。
“彩铃啊,你赶紧回避一下,一忽儿皇上要过来探望你的父亲大人。”
罗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望着远去的吴亮发呆,心里有些心疼了起来。
罗彩玲随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再也没过来跟罗雄夫妻说话。
没过一会儿,皇帝朱见深带着自己的仪仗队来到了清雅斋这里。
接受了众人的跪拜之后,朱见深被罗雄迎接到了清雅斋之中。
“朕早就想来探望爱卿了,只是这国事操劳,一时也难以脱身啊!”朱见深给自己找着借口,“爱卿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啊?”
“保卫大明疆土、击退来犯之敌,这本就是我们武将的职责所在,臣的这点儿小伤算不了什么,就算是为大明战死沙场,我罗雄也在所不惜!”罗雄趁机表起了衷心。
“好!好!好!”朱见深连声称赞,“你们翁婿二人都是我大明的栋梁,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啊!”
“不瞒皇上,我正要找皇上求证……”罗雄斟酌着怎么跟朱见深说吴亮的事情。
如果说不知道吴亮回归之事,万一以后吴亮来清雅斋的事情被人给捅出去,到时候罗雄可就背负了欺君之罪了。
“哈哈哈,你是听到了你未来的女婿吴亮从建州女真那里回来的事情了吧!”朱见深大笑起来,“吴亮他可真是朕的福将呢,我想他这两天就会过来探望与你,所以今天先来跟你说一下当初给吴亮和爱卿之女罗彩玲赐婚的事情。”
“皇上隆恩浩大,我罗雄绝无二言。”罗雄带着一家三口又给皇帝朱见深磕头。
“都起来吧,起来吧!”朱见深看着他们很是满意,“只是吴亮他在老家早有妻小,我大明是礼仪之邦,凡事都要讲个名分。”
“皇上不必为此多虑,小女对名分之事并无所求。”罗夫人明白了朱见深话里的意思。
“既然这样的话,等过了正月十五之后,朕就让吴亮回老家把他的原配之妻接到京师来团聚。”朱见深说得有些动情。
“皇上一直挂念着小女的婚事,为了臣的家事分神,这真是臣的罪过啊!”罗雄自责起来。
皇帝朱见深似乎对罗雄在他面前的举动熟视无睹了,此刻想到的竟然是吴亮老家的妻儿。
“朕想吴亮的原配妻子和他年幼的孩子这些年也不容易。他们虽不是苦守寒窑,可是没有丈夫和父亲的日子对于女人和孩子来说,也是不好过啊!”
朱见深是个重感情的皇帝,要求他的臣子也要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