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临风才华横溢的大云柏罗里吧嗦写了厚厚一沓,裴锦将信收起,提笔给儿子回信。
她将家里人挨个表扬一番,嘱咐沈云柏常去看赵介,并提醒他注意家中安全。
自己不在京都,端王景淳却马上回京,再加上孟青蓝、甄呈,这些人难免会找机会使坏。
甄呈已经再度派出舞姬,别人估计也忍不了多久。家里都是些年轻人,小心些总是好的。
等她写完了信,景渊回来了。
戚圆方和冯弈赶忙迎了出去,见过王爷后,又拿出物资清单给景渊过目。
他们二人带了大批御寒衣物,明日便可发放。
这样一来,受灾百姓的吃和住都妥善解决,景渊又统计雪灾被毁的房屋,让当地官员寻工匠修葺。
督促建房的事儿交给戚圆方,景渊和裴锦将携众人前往下一个受灾地点。
而侍卫谭敬已经悄然出发,他带了一小队人,带着部分景渊筹到的银票回京。
前方还需大批粮食衣物,需要庞家的生药和宝仁堂成药,落实下来全得靠银子。
临时医所终于完成了使命,裴锦给当地的医生留了些药,又重点关照了几个冻伤较重的病人,将后续如何治疗都交待清楚。
她盘点着剩余物资,有几名当地医生想跟随她前往下一站,裴锦欣然应允。
她想起那个会讲相声的小药童,觉得孩子又机灵又有趣儿,有心留在身边。
小药童叫小和,是他师父夜里出诊时捡回来的。听说裴副使看上小家伙,可把师父乐坏了,赶紧给孩子收拾东西。
“和呀,这是大机缘,你好好跟着裴副使。”
“好嘞师父,我天天给裴副使讲相声,她指东我肯定不往西。”
“你得勤看勤问,好好学医。”
“好嘞师父,我以后肯定给您争脸。”
“碎银放好,出门在外得有点儿压腰钱。”
“这么点儿也不够干啥的,我跟着裴副使饿不着,您留着买猪头肉。”
“现在还能吃上猪头肉?”
“也是,全冻死了,能吃的还没生出来呢。”小和将碎银塞回去,“您收着吧,我小光棍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阳光开朗小男孩背着小包袱去裴锦那儿报到,裴锦笑着逗他,“知道跟我去干啥不?”
“去救苦救难呀,估计我能攒不少功德!”小和美滋滋的,一脸天真完全不知愁。
“咱们这一路可不是游山玩水,又累又苦,能坚持不?”
“再苦还能比埋在大雪里苦?还能比吃不上饭苦?”小和满不在乎,“在医所这儿吃得挺饱,好着呢,累也不怕,我抗造。”
这小孩儿还真是个乐天派,裴锦又道:“咱们也认识一段时间了,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我跟我师父姓夏,夏天的夏。”小孩儿说完还碎碎念,“多好的姓呀,今年冬天太冷了,我再也不想这么冷。姓夏真好,夏天暖和。”
裴锦笑出了声,“这回我知道了,原来你叫夏和。”
“猜错啦,中间还有一个字呢。师父捡我时下着大雨,所以我叫夏雨和。”
裴锦:“……”
她憋着笑赞道:“真是个好名字。”
两人正聊着天,庞盏走了进来。他让小和去给秦桑帮忙,然后低声说道:“师父,刚才本地官员来找徒儿,想塞个随行医生。”
裴锦并没觉得不妥,“你决定就好,平日同在医所看诊,人品医术你都了解的。”
庞盏迟疑道:“只是这名医生从未来过医所,徒儿连名字都没听过。”
裴锦皱了皱眉,这就有意思了。
太医院副使在此,所有医生都拼命表现,若是能跟随副使在受灾各处走上一圈,不仅丰富了阅历,同时也有了名气。
而这一位想随行,却从没在医所出现过,这也太不合理了。
庞盏道:“徒儿本想拒绝,可那官员将人领来,说他医术了得。”
裴锦道:“那你不妨去瞧瞧,看过了人再做决定。”
庞盏依言出去,没过多久便回来,“徒儿考较一番,他医术的确不错。他说前些日子腿上有伤,这才没去医所。只是,他这么久没出现应该伤得不轻,咱们刚要出发他就好了,这未免太过凑巧。”
裴锦微微颔首,“的确,痊愈得太是时候了。”
“还有,徒儿瞧着他十分眼熟,只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医理对答如流,针灸也很出色,徒儿做主将他留下,盯紧点儿就是。若是心怀不轨,迟早露出马脚。”
裴锦笑道:“好,听你的。”
次日,御寒衣物有条不紊发了下去,又过了两天,便是赈灾大部队转战的日子,端王景淳也选择在同一天回京。
天很蓝,景淳心里却不太阳光。
但他是体面人,不愿让别人看笑话,于是脸上保持得体笑意,看着沿街百姓夹道欢送。
可惜送得不是他,是景渊。
哪怕睿王在粥里掺了两天沙子,哪怕他发过带有麦麸和米糠的糙粮,但百姓吃饱了,穿暖了,破损的房屋也有了着落,景渊就是大大的好人。
其实百姓不看那些花活,你抱着我家孩子喂饭又能怎样?你亲自派粥又能怎样?做完秀你就没影了,我们还是吃不饱,那有什么用呢?
所以,百姓们自发编歌谣称颂的,永远都是带来切实帮助的人。
小和背着小包袱,坐在马车前面晒太阳,跟赶车的秋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秋生哥,你是秋,我是夏,一看咱俩就是一伙的。”
秋生笑呵呵应了一声。
“哥,歌谣是唱睿王殿下的。”孩子一脸崇拜,“王爷老多功德了,我能跟着沾不少光。”
秋生逗他,“那裴副使呢?”
“我必须寸步不离呀,裴副使身上全是金光。”
裴锦在车里敲敲车门,“我是日头啊?还光芒万丈的?”
小和嘎嘎地笑,眼见着队伍出城,裴锦怕城外风大,叫他进车里待着。
前方就是岔路口,端王和睿王马上就分道扬镳。
景淳道:“赈灾不易,阿渊还需谨慎,京中自有哥哥照料,大可放心。”
提到京城,那可就有点儿威胁的味道了。
景渊不动声色,“三哥身子羸弱,外面风紧,还是在府中好生休养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