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楼,裴步珏便四处检查“安保”工作,保证使团成员的安全。
而沈云柏非要跟着他娘和他袁叔。
“叔,你家里有什么人?有几个孩子?”
景渊道:“上有六十老母,膝下一双儿女,都不到十五。”
沈云柏笑道:“叔你放心,我对弟弟妹妹没说的,我娘收了一群孩子呢!我不嫉妒,我可爱他们了。”
裴锦让他消停点儿,沈云柏理直气壮,“咱们都快成幸福的一家了,不得亲近亲近?袁叔,你见过我儿子没?等你进了门,就白捡一个大孙子,虎头虎脑可稀罕人了。”
景渊心道:怎么就没见过?要不是小沈麒,我能认识你娘吗?
裴锦瞪了沈云柏一眼,“别乱说话,娘跟你庞叔只是至交好友。”
沈云柏腹诽:好友能关上门在里面唠嗑?能同进同出,连我都不避着?
这时,楼梯上传来大笑,嘈杂的声音颇为刺耳。原来朝丽人和屿人已将东楼摸熟,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到处乱窜。
裴锦叹口气,说道:“陛下就是太大方了,不跟这些小国一般见识。蛮夷却不知感恩,反倒蹬鼻子上脸,拿我们当冤大头呢。”
景渊道:“陛下忧心甚多,水患、雪灾、战事、时疫,还有朝堂勾心斗角,后宫如何平衡,科举舞弊,官员贪墨……所以朝贡对陛下来说,实在不算头等大事。这么多年,对小国也一直宽厚。”
裴锦点点头,“虽是如此,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现如今,每年来朝贡的使团有一百多批,实在是太多了。”
沈云柏听了不由咋舌,“这么多使团?这是把大熙当肥羊,一个劲儿地薅羊毛啊!”
“还不止如此呢,”裴锦道:“有些小国贪得无厌,进贡的都是滞货。大熙库胀仓满,回赐给他们的却都是丝绸瓷器这些贵物,你说,咱们不是冤大头是什么?”
景渊微微颔首,沈云柏忍不住道:“娘,就跟我以前似的,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我给您买了套头面,您就感动不已,放心去养病,把家财全都给我打理。”
裴锦道:“你这类比,不说也罢。不过大熙和蛮夷,是爸爸和儿子的关系。即便他们跪着称我们为东方上国,那也不能一门心思霍霍咱们国库。”
沈云柏是个好捧哏,“对,臭不要脸的。”
“也有人说,大熙多给些钱财,小国却拿出了举国的尊严。可是话说回来,他们不曾受过庇佑么?不跪下磕头求罩,早就灭国了吧!
“娘说得对,做儿子的就要看清自己的身份,比方说我。”
裴锦看着外头满场转象帽的李成恩就来气,“像朝丽这种脸皮特厚的,居然一年来四次之多,赚不着便宜他肯来吗?”
沈云柏继续捧,“这当儿子的,还不如我呢。”
“的确,朝贡的使团多,这是上国的体面。只是儿子叫了爹,花爹爹的钱就能理直气壮了?大熙当爹这么多年,儿子一大堆,每个都来啃老,当爹的还有肉在吗?”
“爹也太惨了。”
“他们每走一趟,要带百余人甚至几百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娘,莫非是沿途经商?”
“没错,他们的好东西都在商队里,每次都在大熙境内换回大笔金钱,进贡的东西却未必有这么好。现在,每个儿子都伸手要压岁钱,那怎么就得规划一下不是?”
沈云柏捧哏越发自然,“娘,怎么规划呢?”
裴锦正要细说,有人来找沈云柏,“沈公子,在下是御前画待诏,刚得了令,请您模仿蒙兀歌舞,助在下一臂之力。”
沈云柏一脸难以置信:“袁叔,不是你给西楼画吗?”
景渊道:“贵人看不上袁叔画的,觉得画待诏的技艺更加纯熟。”
沈云柏恨铁不成钢:“你看吧,还是得考到御前吧?画待诏就是比较有面子的!你呀,好好画吧。”
景渊:“……”我不是画待诏,还给他丢脸了怎么着?
沈玉柏将景渊拉到一边,小声道:“你是我袁叔,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你不能更进一步,那以后就得咱俩作伴,家里地位倒数第一第二。袁叔,你务必要勤奋,路漫漫其修远兮,袁叔上下而求索。”
好大儿啰嗦完终于走了,景渊问:“阿锦,这些朝贡使团,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
谭敬始终没啥台词,但是他一直贴身伺候,听得不要太清楚!
都叫阿锦了!
这是随便叫的吗?
当然,王爷并不随便,他是故意的。
这称呼上的变化,裴锦当然第一时间察觉。她瞥了景渊一眼,给他倒了茶,轻声道:“我不是为政者,未必说得对。”
“那也说来听听。”
“首先是进贡次数,朝丽这种一年多次是绝对不行的,可以一到两年进贡一次。离得远的小国可以五年一次,甚至十年。”
景渊点点头,问道:“若他们阳奉阴违呢?”
裴锦笑道:“削他!”
景渊笑出了声,让她继续讲。
“再就是进贡的物品,你若贡我滞货,就别怪我回赐次品。大国是该要面子,他们给我送垃圾,本就是把爹的脸往地上踩,能惯着他吗?
咱们才是爹,他们大老远跑来跪地上磕头,回赐的确要比贡品丰厚。但十倍之多太过,容易养出白眼狼。
还有,不能让使团没节制地往大熙带人,接待花的银钱,够我义诊送药多少次?不如这样,但凡跟随使团的商人,必须按货交税,否则没有随行资格。”
景渊拿起桌上小笺,将这些逐一写在上面。
裴锦说得对,陛下就是太好面子了,国库的银子用来赈灾、扩军,都比被小国打了秋风强。
“阿锦,你怎么懂这么多?”
“你不是说我博古通今?我以前看过别过国的史书,里面提到过某个朝代的朝贡,上国顾及脸面,可有的小国却真的不要脸。”
景渊将小笺收好,“明日接见使团,我这会儿得进宫一趟,今晚未必回来,你早些睡。”
裴锦:“……”
这话让他说的,又把谭敬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