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会面之后,甄家和裴锦各自忙碌,表面上都相安无事。
只是甄呈再添置什么,都尽量避开东楼的人。他本以为东楼会暗中观察,偷摸打探,没想到对方根本无所谓!
除了裴锦光明正大地来逛了一圈,他们连个眼神都不给。
甄呈很是纳闷,裴门这么不尊重对手的么?连窥探一下都不愿意么?
难道之前那些陈设真的入不了裴锦的眼,认为自己毫无竞争力么?
还是他贴身小厮善于开导,“少东家别恼,那日裴锦极力贬损,无非是掩盖心中嫉妒。她不曾潜入西楼,不打探消息,没找过一件朝丽或是和屿的摆件,一定是觉得争擂无望,破罐子破摔罢了。”
甄呈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然怎么解释裴锦的懈怠?她很少来望湖楼这边,大都是那两个年轻人在。他们连装修都不改,陈设都懒得换,这不是摆烂是什么?
甄呈心中冷笑,还以为是个了不得的对手,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结果却是个半途而废的。
我们甄家已经这么强大了吗?让敌人闻风丧胆,不战而退!
甄呈在西楼不停脑补,裴锦却连他长啥样都快记不住了。
她很少来望湖楼,是因为江南的富商陆续来京加盟皂物,她忙着跟这些代理签合同。
她得给人家快速备货,这年头没有快递,得赶在代理返程之前把货赶出来。
运到军营的霹雳手套、冻疮膏广受好评,除了毅勇营,其他大营也得安排上,裴锦还要招人扩大生产。
她做这些事一律带着空青,孩子也是真聪明,跟着见了几次代理,就有样学样地谈合同签文书,交付订单收尾款。
裴锦故意不做声,看她怎样跟人交涉。眼见着她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有裴门傲气,裴锦觉得,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彻底放手了。
裴锦有这么多事要做,太医院那边也不能怠惰,新的医典正在编撰整理,进展顺利。孔提点看过其中几章,一边赞叹一边竖大拇指,甚至拿着手稿回去研究。
孔提点说,裴锦这一版纠正了许多错误,有些治疗方案令人耳目一新,具有极高的价值。等全书编撰完毕,马上拿到书局去印,让全大熙的医者都来学习。
裴锦忙成这样,望湖楼只是必做事务中的一项,她不常露面并不是摆烂,是实在腾不出时间。
在某一次到望湖楼查看进展时,她顺路去了一趟张记扇子铺。
入冬之后的扇子不好卖,店里连个人都没有,负责答对客人的妹子也恹恹的,一点儿都不热情。
裴锦道:“叫黄瑞霞出来。”
那姑娘打量了下裴锦,赶忙到后面去,不多时,黄瑞霞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
“这位夫人,咱家的苏绣纨扇是极好的,你不妨挑两把带……”
她认出裴锦,立刻止住话头。经过这段时间,她终于想起裴锦是谁,也明白裴锦为什么坑自己一把。
黄瑞霞心虚啊,如今的京都谁不晓得裴门?连侯夫人都被她当众扇耳光,裴锦当真可怕!黄瑞霞胆突突的,生怕被凶残地报复。
她一脸警惕望着这边,裴锦笑道:“怎么,那批纨扇还没卖掉?”
“裴夫人何必说风凉话?当天我被你牵着走,一时脑热买了许多贵扇子回来,却因天冷滞销,一直压货到现在。裴夫人家大业大,何必戏弄我们普通百姓?”
裴锦道:“你不用跟我卖惨,帮孟青蓝骗我孙子出门的家伙,也敢说是普通百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批扇子压了不少钱,手头连周转的银子都没有,你若肯说出孟青蓝要你做的事,我可以考虑帮你一把。”
黄瑞霞沉着脸,这件事虽然过去很久了,但裴锦从来不吃亏,让她拿到证据还得了?
自己虽然只动了动嘴,但宣平侯夫人都让裴锦坑成那样,张记这小铺子还不得被她灭了?
不过现在,跟灭掉也差不到哪儿去。
裴锦道:“我身边这小姑娘,跟着沈麒一起被绑,早上活蹦乱跳地出门,晚上却是被抬回来的,全身不能动,差点没了性命。黄瑞霞,你只是为了书院几十两的订单,把我家姑娘害成这样,这银子挣得亏心不亏心?”
黄瑞霞拧着帕子不说话,裴锦道:“不妨做个交易,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我便收了你那批纨扇。”
“此话当真?”
黄瑞霞最近实在憋屈,那天裴锦说张记没有好扇子,她当时便上了头,跑去姓白的客商那儿收了一堆极贵的回来,完全忘了这东西不适合摆在自家店里。
张记太小了,平日来的都是书院的普通学子,或是小家碧玉,真正的高门贵女都不往里进的。
扇子再好也没有,喜欢的买不起,买得起的又不来,只能干着急。那一单进货太猛,用来周转的银子全压在里头,再这样下去,铺子都要关门了。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这段日子她天天挨骂,丈夫骂完婆母骂,说她不自量力学人家进贵货,把家都败完了。
她不是没想过去找侯夫人帮忙,但是她连孟青蓝身边的大丫鬟都没见到,一位嬷嬷傲慢地说:“都给你了书院的单子,还不知足?你们商户进什么货,难不成还要夫人兜底?”
她能不绝望吗,能不上火吗?
黄瑞霞犹豫着问:“你真的会收走那批纨扇?若是我说了实情,你不会有别的动作吧?”
裴锦回答十分简洁,“扇子全收走,一把不留,没有其它动作,不会送你坐牢。”
黄瑞霞便说了。
当时的确是宣平侯夫人身边丫鬟暗示,沈麒若能在那日出门,书院会定一批褶扇给学子们用。
黄瑞霞便撺掇阮秋屏给沈麒补过生日,还帮忙写了信。
裴锦点点头,空青早就在旁边将事情记录,裴锦指了指那“口供”,道:“按个手印。”
黄瑞霞不敢按,裴锦道:“这事儿已经过去许久,我跟孟青蓝早就过招百八十回,她虽禁足在家,但害我之心不会减少半分,留着这个,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按完手印,将张记滞销的扇子都拿出来,不过几十把,至于这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