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信上交代的事情,裴步珏都办得明明白白。
“侄子一路打听,原本给姑母供货的,大都转投了一个姓甄的。侄子还找到了月姨,原本的丝绸生意全靠她斡旋,别家请她去,她都推辞了,如今人在保府,只做些绣品生意。她说只要您需要,随时可以过来。”
裴锦点点头,“这个先不忙,回头我给月姑去信,让她等我消息。”
裴锦觉得大侄子可以的,别看才十七,肯跟着啥也没有的自己白手起家,人品不错,有胆识,也敢冒险,比沈云柏强多了。
裴步珏又道:“姑母,您年纪大了,只有段嬷嬷贴身伺候,侄子斗胆带了两个当地的小丫头来。她们家里揭不开锅,被卖给人牙子,都是能吃苦的。”
裴锦道:“既然来了就先留下。你一路辛苦,去歇着吧,晚上给你接风。”
裴步珏应了,又将两个姑娘的身契交给裴锦。
裴锦把人叫进来,两个小丫头一个十四,一个十二,都瘦津津的。
“你们都叫什么?”裴锦问。
“大花。”
“黑妮。”
唉,这名不改不行啊。
裴锦自认是个取名废,看了看刚买的医书,决定省点儿事儿,都用药材名。大一点儿的叫杜若,小的叫空青。
“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留一个在身边,另一个去照顾小少爷。我那孙子性子顽劣,动不动就往地下躺,难斗得很,有愿意去的吗?”
裴锦也是存了试探的心,看看这俩孩子是什么个性。熊孩子狗都烦,端看她们怎么拒绝。
谁知十二岁的空青站了出来,“夫人,我去小少爷那儿吧。我家里阿弟就很顽皮,他最怕我。”
裴锦笑了,“行,那就这么定了。”
家里地方小,人一多就住不开。裴锦隔壁的房子一直空着,她便租下来,中间围墙打通,让裴步珏和福伯住在那边。
裴锦对自己有足够清醒的认知,她不懂黑火药,没有好厨艺,也不会机械制造,这几种暴富途径都跟她无缘。
用华夏诗词一鸣惊人?拉倒吧,咱又不走感情线,用不着出那个风头。
她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医术,从自己最擅长的入手,出错率最小。
只是目前的医学和科技有局限性,很多现代中医的理论不能完全实现,就连设备都难复制。
比方说针灸用的针具,受当下冶炼技术限制,针都比较粗,而且没有好的养护手段。没有高压没有蒸汽,连消毒都做不好,顶多用火烤或是放在热水里。
有很多医者用一套针去治千人,很难保证病症不传染。
裴锦琢磨着,用药材提炼出针具的养护液,再找到合适的消毒方案,这个是能做到的。
于是她在家做研究,又给自己针灸排毒泡药浴,身体比之前强健不少。
裴步珏在看药材书籍,福伯去寻店铺,又忙着打探京城附近进药材的渠道。
衙门的崔班头来了一趟。
官府房契造册都归经界所管,崔班头没法亲自查看,只能找熟人帮着瞧一眼,上确实有沈家的记录。
只是,当初的经办人已经调离,打听不到更具体的。
裴锦暗忖,都在府衙登记了,极有可能是正规手续。不过阮秋屏宁可装晕也不肯拿房契,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不急,总会让她露出狐狸尾巴。
最近家宅还算安宁,沈麒习惯了扫院子,已经攒了好几个铜板。
沈云柏也开始服徭役。
崔班头帮着通融了一下,把沈云柏被分配去造桥。因为离家比较近,少爷强烈要求不住工棚,只求下了工能回家洗个澡。
结果他第一天就哭着回来了。
“娘,您看我的手,都起泡了。”
裴锦正在调试药液,眉头都不皱一下,“磨出茧子就好了。”
“娘,我腿都突突了。”
“突突习惯就不突突了。”
“娘,您就给我交上四百两吧,儿子肯定能挣回来。”
“你不是说吃得了苦?自己吹的牛,还要咽回去怎么着?”裴锦叹了口气,“才一天就回来哭,这儿子可怎么指望啊?我还是早做打算吧。”
“别!娘我不要弟弟,让裴步珏一边儿呆着去!”
裴锦点点头,“去吧,洗个澡,明儿继续上工。”
打发走好大儿,裴锦琢磨着,沈麒已经四岁,可以开蒙了。不然孩子整天无所事事,在巷子里乱跑乱叫,招猫逗狗,实在是惹人嫌。
她找了间离家近的蒙馆,打算这几天就把崽子送去。
裴锦吩咐杜若:“你出门一趟,给小少爷买套上学的衣裳,再买个小书箱,笔墨纸砚也要齐全,再按我这单子备上束脩……”
话音还没落,就听隔壁一声大喊:“我不去!我不上学!我就要在床上躺着!”
沈麒犯起混,八匹马都拉不住。裴锦捏紧了拳头,熊孩子真是欠揍,今天必须得打一顿!
她走到门口,沈麒果然在地上疯狂打滚,不行了,这股火压不住了!得削个狠的!
裴锦正要冲进去,就听空青拍了下桌子,“你哭吧,使劲儿哭,啥时候累了再吃饭。小少爷打滚熟练得很,那就使劲儿滚,滚到最后脑子就搅成浆糊。”
沈麒怕脑子变浆糊,不滚了,气哼哼躺在地上。
空青拽他起来,“夫人叫你去上学,你还憋屈上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读书还读不成呢!你不上学想干啥?天天斗蛐蛐?”
沈麒梗着脖子,“斗蛐蛐挺好的。”
“好什么好,越长越像蛐蛐。”
沈麒信了,觉得这事儿有点儿可怕。
空青给他擦鼻涕,“小少爷,我弟弟比你大两岁,天天拾柴禾,冬天手上都是冻疮,连饭都吃不饱的。我爹把我卖了二两银子,也就够他们吃上一年,小少爷能去认字,我不知道有多羡慕呢。”
沈麒吸了吸鼻子,“我也干活,我扫院子。”
空青笑了,“学一定要上的呀,不然连文书都看不明白,做生意要赔死的。”
沈麒悟了,“你说的是我爹。”
空青:……
倒也不是特指谁……
沈麒想了想,说道:“那我去念书,回来教你认字,你再回去教你弟。”
小丫头擦了擦眼泪,“空青回不去了,太远了。”
沈麒说:“那我多挣银子,以后把你弟也接来。”
“那小少爷以后不能打滚了哦,都四岁了,多难为情。”
“以前打滚可好使了,我一滚,我娘什么都依我。”
“在夫人这边不好使!夫人盼着小少爷成材,才不惯着你。”
裴锦在外头看着,觉得挺有意思。真是一物降一物,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居然能哄住沈麒。
她带着杜若走进去,崽子看见她下意识躲到空青身后,裴锦道:“我最烦不讲理撒泼的。阮秋屏允许你满地滚,是她懒得想办法约束,但你今天在地上打滚,将来就得在人间打滚。”
沈麒听不太懂,反正挺老实,“以后不滚了。”
裴锦笑着点点头:“衣服都脏了,还得扣五十两。”
沈麒已经麻了,小声说:“今晚还想吃面。”
“行,奶奶给你做。”
这天,福伯回来说,有合适的铺子了。
店面在丰登街后面,不是最热闹的地段,但也离得不远。裴锦挺满意,她打算先开家药材铺子,同时请个靠谱的医者坐堂,这个地段挺合理。
稍微偏一点儿,租金也便宜呀。
这铺子左右两个区,一侧用来抓药,另一侧看诊,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