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手了。
他的人直挺挺地向后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在树上,继而掉在地上,鲜血从他身下流出,染红了地面。
他仍紧紧握着匕首,眼睛也还睁着,但眼睛里的神采正在逐渐消失。
小伙计自始至终都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父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心中却没有复仇的快感,相反,他感觉有些悲伤。不管怎么说,那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
他本不想走到这一步,但看到日记里母亲的种种惨状,以及各种折磨人的残酷手段,他不得不逼使自己走上复仇之路。
现在,母亲大仇得报,一切都已结束了。
他想逃离这个地方,但魍魉却挡住了他的去路。不论他往哪个方向逃,魍魉总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的去路截住,就像个幽灵一样,根本甩不掉。
白骨夫人盯着茶摊老板的尸身看了一会儿,道:“我今天心情很差,感谢你陪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本打算放你一条生路,但你……”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回到桌旁坐下,手托香腮,无精打采地道:“这个毛头小子就交给你们了,是生是死,你们自己定。”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眼前的事。
魍魉持刀向小伙计走去,道:“你说我是该杀你,还是该放你呢?”
小伙计自认不是魍魉的对手,将匕首护在胸前,不住倒退,道:“你别过来!”
魍魉道:“你不是三个都要吗,我来了,你退什么?”
小伙计道:“我说那些话并非出自真心,只是故意在跟那畜生作对,不让他顺心罢了。我看得出,他很想将三位姐姐据为己有,所以我才说三个都要。希望姐姐们不要误会。现在这畜生已死,我们没仇没怨的,犯不着刀剑相向。”
小伙计嘴里这样说,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他原本的打算是,先买通父亲的手下,让他们不要干预自己与父亲之间的事,再将父亲杀死,最后将她们三个据为己有。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三个大美人居然都是高手? 而且还都是蜃楼的人。这实在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魍魉道:“费七为我们做事? 你杀了他? 就等于在跟我们作对? 怎么能说是没仇没怨?”
小伙计道:“我杀费七只是为了替我母亲出气? 并非是有意要跟蜃楼作对。”
魍魉道:“不管怎么说,你杀费七都是事实? 而且你看见了我们,也听到了我们说的话? 单凭这一点,我也绝对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说完便向小伙计攻去。
小伙计跑不掉? 只能与魍魉交手,才过了十余招就险些被割喉? 不敢再打下去,向后跳开? 道:“请等一下!我有话说!”
魍魉道:“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说?”
小伙计道:“只要三位姐姐肯放过我,我愿意加入蜃楼? 给三位姐姐做手下。”
魍魉道:“蜃楼不收无用之人。”
小伙计道:“我不是无用之人,我有用。我十五岁就能杀死费七那样的高手。如今三年过去了? 我可比之前厉害了不少,怎么会无用呢。”
魍魉道:“你现在还活着,只因我受了伤,要是放在往日,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废话少说,领死吧!”飞步上前,一刀向小伙计咽喉割去!
就在这时,一枚粉色花瓣破空飞来,不偏不倚,正打在了魍魉的手背上。
“哎呦!”
魍魉吃痛,不自觉松了手,短刀脱手掉落。
小伙计倒也是个机灵人,见魍魉短刀被人打落,知道有人帮忙,拔腿便跑。
短刀尚未落地,便被魍魉一脚踢起,正要伸手去抓,又来了一枚花瓣,将短刀打偏。
魍魉一手抓空,有些恼火,再度出手抓刀,又一枚花瓣飞来,将短刀打偏。魍魉再度抓空。
在花瓣的干扰下,这短刀好似变成了一只蚂蚱,在空中跳来跳去,魍魉一连抓了七八次,只是抓不到,还亏得魑魅过来帮忙,才重新将短刀抓了回来。
而此时,小伙计早跑没影了。
魍魉知道有高人隐在暗处,帮助小伙计逃脱,便道:“明人不做暗事,阁下既已出手,何不出来一见?”
“我一直都在这里,是你们视而不见而已。”
声音从树上传来。
魑魅魍魉一起抬头,见树顶站着一个怀中抱剑的青衣人,头戴一顶宽边青箬笠,笠沿压得很低,看不到脸面,但能看到他口中衔着一枝桃花。
魍魉道:“你是何人?”
那青衣人将口中桃花枝拿下,道:“问别人姓名之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魍魉道:“我叫魍魉。阁下怎么称呼?”
青衣人道:“我不想说。”
魍魉道:“你不想说,为什么不早说?骗我说出来,你又不想说?天底下还能找到第二个比你更无耻的人吗?”
青衣人道:“我就知道有一个人比我更无耻。”
魍魉道:“谁?”
青衣人道:“你。”
魍魉道:“我?呵!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无耻了?”
青衣人道:“以大欺小,算不算无耻?”
魍魉道:“他杀了我们的人,我们找他报仇,天经地义,不算无耻。”
青衣人道:“不管你跟他有什么仇怨,你以大欺小,就是无耻。”
魍魉道:“你这叫强词夺理!”
青衣人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年轻人不讲武德,明明就是以大欺小,还不承认,真拿你们没办法。”
魍魉道:“我不讲武德?呵!你还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呢!我们要杀他,你却从中捣乱,把人放走了,到底有何企图?”
青衣人道:“我放他走只是一时兴起,非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魍魉道:“你来这里的原因是?”
青衣人道:“收拾残局。”
魍魉向那几个死不瞑目的匪徒看了一眼,道:“你来这里,莫非是为了替他们收尸?”
“不。”青衣人摇了摇头,“我来这里,是要替你们收尸。”
此话一出,一直闭目养神的白骨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拿那双美眸望向站在树顶的青衣人,缓缓道:“阁下好大的口气,我们这里有三个人,而你只有一个,到底是谁替谁收尸还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