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终于停了。
天剑峰通往莲花峰的一条弯曲雪道上,叶倾城带人经过,忽听路旁有人叫了一声“叶阁主”。
叶倾城忙停住脚,转眼看过去,见路旁有个人倚在树下,抱着双臂,身上落满了雪,却是云天行。
他身子一动,身上的雪扑簌簌地往下落。
叶倾城皱眉道:“昨晚离开后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云天行并未回答,但他从天剑峰驻地离开后,的确一直待在这里,而且一动也没动。
他身上落满了雪,如果他不主动喊话,谁又能发现这里还有个人呢?
云天行道:“她葬在哪里了?”
叶倾城道:“你还要见她?”
云天行并未回答,叶倾城却已知道了他的意思,转头向梁冰道:“冰儿,你带他去吧,如果有人阻拦,就说是我的意思。天黑前带他回留客峰,不要胡闹。”
云天行向叶倾城深深一揖,道:“多谢。”
叶倾城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带领郦秋等人径直走了。
天剑峰驻地西面有很大一片荒地,但凡飞雪阁有人故去,大都埋葬在那里。
梁冰带云天行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冷雪坪墓前。
墓碑是新刻的,上面仍能看出雕刻的痕迹。
碑前有两个人正在哭泣,是白露和小岚。
梁冰走上前,拍了拍她们的肩膀,道:“你们俩先去别处走走,等会儿再过来。”
白露揉着眼睛哭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陪师父。”
梁冰心中一痛,哽咽道:“白露听话,等回去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白露仍哭道:“我不要好吃的,我要师父,我要师父……”
云天行道:“我晚会儿再过来吧。”说罢转身走了。
白露跟冷雪坪感情最是深厚,梁冰也不好硬拉她走,只好先跟云天行走开了。
小岚听到了云天行的声音,忙跟上来道:“云大哥,你没事吧?”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我没事。”
三人在远处说了会儿话,白露红着眼睛过来了,一直走到了云天行面前,抬手指着他向梁冰和小岚说道:“我要跟他单独说几句话,你们两个先去别处转转,等会儿再过来。”
梁冰和小岚只好先走开。
白露见两人走远,向云天行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师父?”
云天行点了点头,道:“我是喜欢你师父。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露道:“白露又不是傻瓜,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意。每当我去找丁玲玩,你总问我师父的事,如果不是喜欢她,又怎么会如此在意她。”
云天行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露道:“你既然喜欢她,就应该保护好她啊。”说罢,攥起拳头,在云天行胸口打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并不重,但云天行仿佛受到了万斤重锤的轰击,愣了好半晌,才道:“你说的不错,我本该保护好她的。都是我不好。”
白露又挥拳在云天行胸口打了一拳,道:“我师父也喜欢你,却怎么也不肯说。这一拳本该是打她的,一来她已不在了;二来她是我师父,又待我那么好,我不舍得打她,所以只能打你。”
云天行道:“你又是怎么知道你师父喜欢我的?她跟你说的?”
白露道:“不是她说的,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每当我从你们那里回去,我师父总拉着我问你的事,如果不是喜欢你,又怎会如此在意你呢?还有啊,她明明很喜欢你,却不敢自己送东西给你,总要我代劳,真是个胆小鬼师父啊。”
云天行道:“不许这么说你师父。”
白露道:“不只我师父是胆小鬼,你也是胆小鬼。两个人各自喜欢,却谁也不肯说,我都替你们着急。”
云天行叹了口气,道:“白露,你还小,有些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白露道:“我是比你们小,可我比你们都胆大。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我才不管这个那个,我一定要告诉他知道。”
云天行微微一笑,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在此之前,你可要好好努力,不能辜负了你师父对你的期望。”
白露哼了一声,道:“这还用你说。”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来做了个鬼脸,冲云天行叫道,“胆小鬼。”
云天行苦笑。
他独自来到冷雪坪墓前,就地上坐下,本有千言万语,此刻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往昔的一幕幕不断在他脑海中涌现,她的音容笑貌依旧那么清晰动人。
梁冰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眼中不断有豆大的泪珠滴落,自语道:“姐姐,我一直害怕这一天会到来,可终究还是来了。我们生前不能相认,看来只能等我死了,再到阴间相认罢。”
云天行在冷雪坪墓前坐了许久,虽然不忍离去,却又不能不离去。
临行前,他又嘱咐了小岚一些话,因为小岚暂时不回莲花峰,而云天行打算回到莲花峰再住两三日,就离开飞雪阁回中原,就当这是分别了。
在回莲花峰的路上,云天行一路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跟在梁冰后面,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雪。
梁冰见他这样,也不去打扰他,任由他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莲花峰,先去见了叶倾城,然后云天行独自回了留客峰。
他离开的这些时日,丁玲和柳蕙都担心坏了。因为听到了冷阁主的死讯,两人又不见云天行回来,还当他也跟冷阁主一起出事了。本想找个人帮着去打听,可认识的人太少,常见面的几个偏偏又都不在山上,根本无处打探询问,只能干着急。
云天行推开追忆楼的大门,正看见丁玲和柳蕙并肩坐在屋檐下发呆。
丁玲和柳蕙自然也看到了云天行,一个个喜出望外,飞也似向他跑了过去。
丁玲道:“公子,这些天你都去哪了?可叫人担心死了,天幸你没事,阿弥陀佛。”
柳蕙道:“小哥哥,你可真没良心,人家在这里担心得要死,你就算有事要忙,好歹也叫人捎个平安信回来。这么些天不见人,怎么能不叫人胡思乱想嘛。”
云天行听两人这样说,也觉得过意不去,道:“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