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起知道皇帝就在后面听着,他心中自然没有丝毫惧怕,朗声道:“陛下尚在,继嗣乃是天子的家事,苏丞相您怎么能越俎代庖?”
他继续道:“说得好听些,丞相这叫擅权,说得难听些,丞相此举说是谋逆也不为过。”
听到苏起的话,苏离脸色一沉,道:“苏大人,祸从口出,你可要想明白了再说话。”
苏起转过头,对着下面那些官员道:“你们都是世代受到皇恩的人,今日竟与苏离这样的人沆瀣一气,尔等先祖若是得知了,怎么能安寝于九泉之下?”
苏飞白不耐烦地道:“苏起,你不要在这里说那些废话,我只问你,今日丞相所颁布的诏书,有各位大臣的署名,你依从还是不依从?”
苏起立刻回嘴道:“自然不依从!”
苏飞白闻声,扬手就要去抓苏起。
这时唐玉在床上轻轻碰了碰黛婕妤。
黛婕妤会意,慌忙叫道:“苏丞相!”
她声音虽然不大,可是气势十足。
苏离闻声也忙道:“飞白,住手。”
说话间,慕容云和冯公公从外面进来了。
冯公公望着苏飞白,冷声道:“这里是陛下的寝宫,谁敢在这里造次,休怪老奴不讲情面。”
苏飞白看了看周围,只能恨恨地缩回了手。
苏离睨了一眼冯公公,笑道:“冯公公好大的官威啊。”
面对苏离到底是和面对苏离不同,冯公公瞬间变脸,低眉顺眼地笑道:“苏丞相说笑了,老奴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请苏丞相您老人家,不要让老奴难做才好。”
苏离笑道:“好说,好说。”
他转过身子,向黛婕妤行礼道:“如今诸位都在这里,咱们大家不妨把话说明了。陛下……陛下的伤,御药房的御医都说了,药石无效。正如天上不能没有太阳,国家也不能一日没有君主。咱们也该为大夏将来打算打算了。”
苏起闷声道:“苏丞相有什么打算呢?”
苏离笑道:“苏大人这话错了,不是本相有什么打算,而是朝廷,需要为将来打算。”
薛青雁道:“丞相大人说得对。陛下昏睡了多日,朝政已经有了些懈怠,如今咱们这样做,也是为了陛下啊。我想,就算陛下此刻醒来,也会支持丞相的。”
张垚硬和熊鸿志等地方刺史,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薛青雁,心里暗笑,这薛青雁在拍马屁一途上实在是造诣匪浅,无论苏离说什么样的话,他都能拍上两句,简直绝了。
苏离道:“陛下突遭劫难,我等臣子哪一个不难受?谁人不日日为陛下祈福?奈何陛下福薄,苍天不见怜惜,使陛下至今,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咱们这些做臣子的,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朝廷荒废了不成?”
说到这里,苏离忽然情绪激动了起来,道:“诸位大臣们,看看咱们的大夏国吧。南方有南蛮虎视眈眈,北方有齐国垂涎三尺,内部又有剿了数次依旧不时冒出来的贺天生。内忧外患不过如此。”
他走到唐玉床榻前,悲切道:“陛下正值英年,仁厚慈爱,雄才伟略,正是大展身手,扭转乾坤的时候,却遭歹人毒手。苏起、石磊,你们这些人,只凭着本相与陛下有些政事上的不快,便对本相百般提防恶意揣测。”
苏离转过头,两眼通红地看着后面的臣子,道:“我今年马上要六十岁了,我也不容易啊。”
苏离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若不是真的了解苏离的真面目,谁不为这样一位为国尽忠的老臣鞠一把泪呢?
黛婕妤在一旁听了,心想,若不是有了陛下的告诫,今日只凭着苏离这番“肺腑之言”,我说不定真的把苏离当成了陛下的心腹忠臣。
苏起等人对苏离的话自然是嗤之以鼻。
可是薛青雁和戴榕已经入戏了。
薛青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抹着眼泪道:“丞相,都是下官们无能,使得您受了这样的委屈。陛下,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吧,站在您面前的,才是朝廷的顶梁柱,大夏的忠臣啊。陛下,您睁开眼睛看一眼吧。呜呜……”
他这一番连哭带喊的话,弄得躺着的唐玉差点笑出声来。
他想,等到将来把苏离搬到了,这个薛青雁送去学戏不错。
这样的表演能力,不混成个角儿,那都得骂观众没有眼光。
戴榕见薛青雁这样,自然也不甘落后,他有样学样的跪倒,也挤着哭声道:“丞相……丞相,都怪我们这些人无能,连累了你啊。陛下自登基以来,全仰仗着丞相您,才能治理国家。讲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没有丞相大人您的辅佐,今日天下姓什么,实未可知。”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都变了脸色。
心想,这个戴榕为了拍马屁,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石磊忍不住斥道:“戴榕!”
戴榕说了刚才的话,也有些后悔。
可是现在听石磊喝问自己,他又不能退缩,只能壮起胆子道:“我说的话是难听了些,可是难道不是事实吗?”
为了拉拢更多的人来分担这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便问身边的薛青雁,道:“薛大人,您说我说的话对不对?”
现在苏离就站在前面,薛青雁能怎么说?
他只能点了点头,道:“戴大人这句话虽有些……有些……可的确是实话。”
戴榕又扭过头去问褚宏才,道:“褚御史,你说呢?”
他一连问了七八个人,这些被点了名的人,都只能硬着头皮给了肯定的答复。
有了这些人撑腰,加上前面站着的苏离,戴榕顿时腰杆硬了许多,对石磊道:“石大人,这可是咱们臣子间的共识,你们这些新进朝堂的人,又哪里懂得这些?”
在薛青雁和戴榕的眼中,石磊和苏起这些穷人乍富,被皇帝破格提拔起来的人,只不过是工具罢了。
哪里配和他们这些官员相提并论。
石磊见大多数臣子都被苏离或胁迫或买通了,他心里叹口气,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依靠武力,怕是占不到上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