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这会心乱如麻。

她人虽然单纯了些，但是绝不是傻子。

过去唐玉对她动手动脚的，她也能隐约猜到一二。

不过那都是把皇帝当成了一个浮浪子弟罢了。

现在听到皇帝身边备受信任的女子说出，皇帝在这种时候，居然想的人是自己，蔡氏不免有些惊讶。

她把手里的帕子绞成一团，不知该怎么回答叶月。

照理来说，她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就该直言拒绝，可是这话对着一个弥留之际的人，尤其还是以为就要英年早逝的皇帝，蔡氏说不出口。

可是要说些其他的，蔡氏更说不出口了。

叶月见蔡氏半晌没有回答，急道：“苏少夫人，我知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无礼。可是……唉……”

叶月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人之将死，所思所想都是发自肺腑的，又怎么能控制得了呢？这件事是陛下不对，苏少夫人如果不答应，也是情理之中。我这就回了陛下就是了。”

说到最后面，叶月想起假若唐玉真的到了弥留之际，反而念叨着其他女子的名字，她大概是接受不了的，话语里就不免染上了几分悲切来。

蔡氏听叶月说得动情，到底是心软，低声道：“可是现在婆婆和公公都不许我出门……更遑论进入皇宫。”

叶月见蔡氏松口了，便道：“这个不难，明日我派人来接你。你只说是答应过我，要入宫教我些东西。咱们女子来往，再正常不过了，丞相夫人和丞相没有理由阻拦。”

明日苏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蔡氏的。

蔡氏听叶月这么说，又犹豫了起来，这实在是超过了她的底线。

叶月见蔡氏又不说话了，跺脚道：“去与不去，苏少夫人给了准话。我好回去回陛下，他这么醒一会睡一会儿，神智都不清楚了，何必再折磨他？”

叶月说完，转身就要走。

蔡氏忙伸手拉住叶月，低声急道：“叶姑娘留步。”

以叶月的身手，她若是有心要离开，哪里是蔡氏伸手能够得着的。

叶月扭过头来道：“苏少夫人，陛下便是万般不该，可他如今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你便发发善心，见一见他如何？”

蔡氏这时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只得道：“我答应了就是……只是……我只答应见一见陛下，其他的……其他的我可不答应。”

她说到这里，俏脸涨得绯红。

叶月无奈道：“你是丞相的儿媳，陛下好时，也不敢对你如何？更何况现在他躺在床上，连自己吃饭都不能。”

这话一出，好像显得蔡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似的。

她讪讪地道：“只是把丑话说在前头。”

叶月见蔡氏答应了，也不多耽搁，道：“明日冯公公会派人来接你，到时候你跟着来人入宫就是了。夜深了，苏少夫人早些休息，我还要回去回复陛下。”

蔡氏点头答应了，道：“叶姑娘小心些。”

叶月笑了笑，一个纵身就跃上了屋顶，她的轻功极好，落在瓦片上都没发出任何声响。

叶月在屋顶上朝蔡氏挥了挥手，一转头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等叶月走了，蔡氏空挥了几下手，才后悔刚才答应得太过爽快了。

她愁着一张脸回到房内，不想心不在焉，踩了房内熟睡的侍女一脚。

那侍女怪叫一声，抬起头来，见是蔡氏，慌忙起身请罪道：“奴婢睡着了，奴婢该死！”

另一个侍女被这一声怪叫惊醒了，也忙站起身来请罪。

本就有些亏心的蔡氏，不觉问道：“你们刚才睡着了？”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低头请罪道：“奴婢刚才实在太困了，请少夫人责罚。”

听到二人的确睡着了，应该是没听到自己和叶月的谈话，蔡氏才道：“无妨，夜深了。你们下去睡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两个侍女互相对望一眼，都不敢离开。

蔡氏又说了一遍道：“你们下去休息吧。我自己待一会。”

这时两个侍女才确认蔡氏没有生她们的气，这才行了礼退下。

蔡氏一个人坐在床边，望着窗棂下探出的一扇扇芭蕉叶子，感受着夜晚的习习凉风，心里乱极了。

她想到多日不曾回家的丈夫苏飞白，对自己厌恶至极的婆婆阮氏，和视自己为苏家之耻的公公。

又想到唐玉，那个总是挂着盈盈笑脸的英俊皇帝，这么胡思乱想着，一直挨过了丑时，才歪在榻上睡着。

睡梦里，她进了皇宫，病榻上的皇帝拉着她的手，诉说着相思之情。

蔡氏听得面红耳赤，羞答答的，却挣不开皇帝的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喊杀声，冯公公跑进来说，陛下，苏飞白造反了。

接着蔡氏便看见苏飞白闯了进来，一刀斩杀了冯公公，他举着手里沾满了血的刀，指着自己骂淫妇。

蔡氏一惊，醒了。

因为刚才的梦，醒来的蔡氏兀自有些心惊，她抚着胸口，半晌才喘出一口气来。

窗棂外的芭蕉叶上，一滴露水落了下来。

“来人，来人。”蔡氏哑着嗓子唤了两声。

昨晚那两个侍女争先恐后地走了进来，行礼道：“少夫人，您醒了。”

蔡氏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个侍女回答：“刚辰时，少夫人才睡了不久，要不要到房间里再睡一会儿？”

想起刚才的梦，蔡氏心有余悸，摇头道：“不睡了，准备水，我要洗漱。”

两个侍女应声去了。

“今日为何这般心慌……”蔡氏自言自语道。

天不亮，苏离就离开了苏家，他先是去了苏飞白驻军的衙门，把今日的事情事先和苏飞白通了气，道：“我儿，你今日一定要守在宫外。”

自从知道蔡氏和唐玉有染之后，苏飞白每日想的只有杀了那个好色的皇帝。

现在听到父亲说，今日就要联合朝廷内外，打算架空那个半死不活的皇帝，自然高兴。

苏离在苏飞白处没有停留太久，就去往皇宫了。

这一日，京城上空笼着一团乌云，似乎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