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依然照常升起。
市委组织部部长马平川收到了市长关于调动叶婉丽的信息。他放下电话,沉思良久,让秘书通知新任的干部一处处长季海华来一趟。
十几分钟后,季海华按照马平川的指示拨通了龙田区委组织部部长赵明伦的电话,寒暄了几句后,道出了实情,询问龙田干部叶婉丽的情况。
马平川正在开组织部部务会,这个会场他是老大,直接在会上接了电话,可听到对方是这个事情,立即意识到,叶婉丽可能被市里看中了,便拿着电话回到了旁边自己的办公室,首先将叶婉丽的优势特点讲了一遍。
他还是有私心的,叶婉丽做干部科科长时,为他立过汗马功劳,曾是自己的得力干将,有几次组织部团建,两人还一起唱过歌,对她颇为欣赏,尽管男女作风上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所以,他决定拉她一把。
但如果隐瞒叶婉丽和柳慕白的作风问题,其实会害了叶婉丽,因此,他如实相告,当然避重就轻,强调那些都是陈年旧事,这些年叶婉丽安心相夫教子,如今因为绯闻事件,离婚,再也没有其他什么负面情况。当然,秦怀明和她的事,仅限于胡天佑和江居上,他并不知情。
最后,他言辞恳切地帮叶婉丽说了情。
叶婉丽很幸运,遇到了一个有担当、敢仗义执言的好领导。
只是,市委要的人是不能有任何污点的。
挂了电话后,季海华再次来到马平川办公室,汇报了电话了解到的情况,并问道:“部长,您看怎么处理?要不要把情况给市长说一说?他可能不掌握情况。”
马平川略作思忖道:“不用问了,破例吧。”
季海华还是微微吃了一惊,调动有过男女关系污点的人来组织部,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然而,马平川却不这样想,市长答应秦怀明的事情没搞定,如果叶婉丽的事再搞不定,让市长脸面往哪儿搁,就是个苍蝇,我也得吞下去。
他看季海华面有疑惑,平静解释道:“叶婉丽的事情是旧事,在规土局的事,到了组织部就没有了。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嘛,如果因为这点错误,一棒子把优秀干部打死,并不符合我们党的用人原则。她政治素质过硬、能力强、业务精、人又聪明,在组织部体系口碑很好。我见过她几次,印象也不错,前年组工干部党建工作演讲大赛,我看她在台上一点都不怯场,口齿伶俐,思路清晰,绘声绘色,好像是拿了个第二?”
“第一,全市第一。”季海华提醒道。当时,叶婉丽还是个科长,季海华跟她时常有工作接触,对她印象非常好。
组织部其实很需要她那种泼辣、麻利、敢说敢干的女干部,组工干部如果太软弱,很多人事问题就不好处理,还会削弱组织部的强势风格。只是,没想到她还有一段不堪的情史。
“就是嘛!这种情况下,赵明伦都帮她说话,看来是蛮不错的。”马平川说服了自己也说服了季海华,道,“给赵部长打电话吧,要人,尽快到位。”
当叶婉丽的命运被人在讨论、决定,并最终向好的方向发展时,在坪东街道,她正经受着煎熬和屈辱。
这天下午,叶婉丽拿着文件夹,里面是党工委人事议题,对党工委书记花子强一边诉苦,一边发飙道:“李东阳是什么东西,廖标又是什么玩意儿!
李东阳作为宣传部的副部长,竟然敢调戏我,还摸我胸!那个廖标一个小屁孩,26岁,写情书给我,还跑到我房间喊我爱你。他妈的,都是神经病!必须严肃处理!书记,您得给我做主!”
花子强望了一眼她的胸部,那鼓鼓坟起的位置的确十分诱人,暗暗咽了咽口水,大笑道:“他们呀一个是喝多了,一个是不懂事,你呀又太漂亮了,男人本色嘛。”
叶婉丽一听就火了,这分明是说我太惹眼,身材好、漂亮难道活该被猥亵?难道这也是女人的错?!偏见,女人被调戏不追究男人责任却怪罪女人风骚,都做到街道书记了,竟然还是这种认识和格局。
她恨不能甩手不干了,但终究是忍住了火气,自己毕竟是党员干部,要有大局观,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带着哭腔道:“您是党工委书记,您不为我做主,我还能找谁去?”
花子强劝道:“都是街道内部矛盾,又喝多了酒,内部解决,你要顾大局嘛,传出去多不好看。”
“我已经够顾大局了,我不报警判他个猥亵妇女罪就不错了,真是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那你要怎么解决嘛?”
“书记,这是上会议题。”叶婉丽将文件夹递给花子强,解释道,“李东阳45岁了,霸占着宣传部的位置多年,占着茅坑不拉屎,工作能力不足,跟不上时代和形势,宣传工作最重要的是跟上时代精神和创新创造,这方面他完全不及格。
你看看人家龙翔街道的宣传工作怎么做的,时不时就推出爆款,区领导总是在会上夸。我们做了那么多工作,没露过脸,对书记你也是不利的。所以,我建议,把他转为非领导职务,调到工会去。组织部党建办的林筱熙各方面都很优秀,年轻、能干、肯干,以前在宣传部干过两年,又是新闻专业名校毕业,再合适不过了。至于那个廖标,辞退。”
花子强大惊道:“这个调整恐怕有点唐突了。李东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做不是把他贬职处理了吗?还有廖标,那是坪坑村长的公子,要考虑到影响,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书记,这个时候您还帮他们说情?于情于理,于用人选人原则、组织制度他俩都得调整,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党工委工作了,到头来还是对您不利啊。”叶婉丽痛心疾首道,“反正,这两个人必须处理,否则,组织工作没法开展,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我考虑考虑吧。”花子强敷衍道。
“书记,还考虑个啥呀?”叶婉丽开始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个书记了,太软弱,两面派,还不如柳慕白,起码他用人上是清醒的,也敢于出手。
事实上,她在这里根本不是跟秦怀明说的那样,轻松惬意,而是充满了屈辱。与柳慕白的绯闻让她背负了沉重的枷锁,别人总是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是狐狸精、破鞋的大有人在,觊觎她的身体的人更不在少数。
在某些人眼里,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靠大胸上位的女领导。每次出去喝酒,总会遇到不礼貌的眼神和借着酒兴调戏的言语,乃至李东阳的揩油。
而用人权完全把持在花子强手里,她几乎没有自主权,甚至是被排挤、不信任的。
她一刻都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待,可是她就像是被困在孤岛上,她等的船还不来,她等的人已把她遗忘,至今无人来摆渡,助她脱离苦海。
她只期望有一天,秦怀明当上区领导,解救她,可惜起码要等五年。五年后,自己可能已经抑郁悲愤而亡。
“你就再委屈委屈吧。”花子强考虑片刻,做出了无耻的决定。
叶婉丽气得七窍生烟,愤而离席,可那句“我走了”还没说出口,花子强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忙从刚才慵懒的姿势调整过来,正襟危坐,露出笑容,略带谄媚道:“赵部长好,有何指示,我坚决落实。”
紧接着,花子强嗯嗯啊啊地点着头说着“是,明白”之类字眼,还有什么“组织部”“一处”“副处长”等敏感内容,又不时抬眼望着叶婉丽,并用手示意她坐下来,而且看她的眼神十分柔和礼貌。
叶婉丽有点懵了,发生了什么?那是赵明伦部长的电话,而花子强的眼神表明,这个电话肯定涉及到了自己。
花子强打完电话,笑容满面地望着叶婉丽,指了指沙发道:“婉丽,坐,请坐。”
叶婉丽怔怔地坐下来,问道:“书记,怎么了?”
“好消息啊!”花子强望着她的眼神含着歉意和酸意,道,“刚才,明伦部长给我打电话了,市委组织部要调你过去,调动函已经到了区委组织部,要求你下周一就去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