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到这里，秦怀明的手机响了，是冯一鸣打来的。

“主任，黄君跑到上京上访了，昨天早上出发的。”

秦怀明忙问：“怎么去的？”

“火车，特快。”

“维稳办、信访办去了吗？”

冯一鸣汇报道：“信访办莫振平已经带人去了。不过，我听维稳办的说，现在上京已经进入了奥运会期间，全城戒备，不允许发生进京非访事件，必须第一时间接回。”

“好，我知道了。”

刚挂了电话，街道副书记、维稳办主任黄振华电话就进来了。

“主任，跟您汇报一下，信访重点人黄君昨天搞了个声东击西，突然跑去上京，我这边已经安排人去拦截了，不过那趟车是特快，我们上车后，也未必能把她带下来，最坏的情况是，在上京火车站截住她。另外就是，主任，根据奥运期间全省特别防护期的规定，凡是进京非访，属地街道一把手最低是二把手必须去上京接访，否则问责。”

秦怀明冷哼一声，暗骂什么狗屁逻辑，一年到头都是特殊防护期，只要有老百姓上访，动不动就让单位一把手甚至区委书记、市委书记去上京接人，不能及时接回，还问责。

国*家信访局本来就是为老百姓信访开办的，你都不让老百姓去，存在的意义何在？

上面的指挥棒架在那里，又跟绩效和升迁挂钩，各地只能施展浑身解数，上演各种花式的围追堵截，据说截访有四道关：车站蹲点、门口把守、保安拖延、不给领表。

车站蹲点就不用说了，门口把守是指，在信访局、中N海等大衙门的门口安排几个人守着，一旦发现上访人员，立即带走。在特殊时期，各地还会加派人手去守着。

保安拖延是指，一旦上访人突破了蹲点、把守两道关的防线，信访局门口的保安就至关重要了。

一般各地都会跟那里的保安保持着很好的沟通和联系，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内地一位常年从事截访工作的乡镇公务员曾透露，每年用于打点保安等人的费用不菲，甚至是明码标价。别看人家是个保安，各地市委书记去了都得点头哈腰地敬根烟。保安沟通到位，人家才会帮你把上访人稳住，然后及时电话通知你来，这样你才有可能及时将人截走。

不给领表的意思是，上访人如果在信访局填了信访登记表，那就认定为进京非访，是要问责的，所以如果保安不给他领表，非访就不存在，可见保安的作用有多重要、权力有多大，甚至可以说，某些时候决定着某地市或县区一把手、二把手的命运。

有的地方甚至雇佣黑保安假扮警察，在信访局等重要部委门口蹲守，将信访人截获后，殴打一顿，胡乱塞进车里，驱车数千里拉回到地方。

也有雇佣线人，常年在上京小旅馆、部委门口、中N海、TA门等一带埋伏，提供上访人线索，收取报酬。

2008年前后，信访的真实状况是这样的，再往前推十年，情况更加严重，值得欣慰的是，情况逐年好转。

15后的今天，已经改善了很多，背地里那些违法违规现象也减少了。然而，指挥棒更加严厉，有人进京，无论正常访还是非访，街道书记、区委书记都必须24小时内赶到上京接访，否则严厉问责。

某区一把手曾不无感慨，现在六成的精力用于信访维稳，甚至特殊时期天天坐在办公室研究具体信访案件，哪里还有精力时间搞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其所在的区可是工业大区，一年GDP接近3000亿元。

同时，政府花在信访维稳上的经费居高不下，有些财政紧张的地方甚至已经承担不起。

这实在是本末倒置的一种畸形现象。

希望上面早日看到这种弊端，改变指挥棒，让基层腾出手来，搞经济、促发展吧，毕竟发展是第一要务，只有发展才能解决人民群众物质文化需求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才能从根本上消除信访所反映的一些社会问题。

言归正传。

秦怀明电话报告了柳慕白，佛系书记果然再次指定他赴京。

秦怀明立即指示黄振华安排购买机票，下午四点前出发进京。

完毕，秦怀明又把心思转到了油画方面，对牧晴道：“你那边工作我倒是不担心，按照你的节奏，稳步推进就好，木棉油画村原创产业化刚刚取了点成绩，步子不宜迈得过大。”

“主任，我也是这么想的。”

“另外，不用请杨问之画《庐山高图》了，来不及。”秦怀明思忖道，“有没有别的现成的山水画？历史名画临摹那种的。”

牧晴想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主任，这画是什么用途？”

“进京用。”

牧晴明白了，秦怀明上京有人，这是给领导送的，那必须是好货，便道：“前不久，杨问之画了一幅《仿王希孟千里江山图》，我看过，相当不错。我现在就去找他，拿下来。”

秦怀明知道那幅传世佳作，张大千的《仿王希孟千里江山图》价值过亿。杨问之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和成本，遂问道：“得多少钱？”

“时间紧急，我先盘下来，费用后面再说。”

秦怀明微微颔首，这次他不想亲自出面，就交给牧晴办理。

牧晴说话温柔，办事却很硬朗麻利，下午三点就亲自将那幅画送到了秦怀明手中，她很懂事，没有让手下人办，以免多个人知道此事。

秦怀明在办公室里打开卷轴，细细观摩了一番，虽然觉得线条没有那么流畅，用笔也不够精细，动态结合不是特别好，但也是一幅好画，且10米长的长卷，是足够有诚意的。

他想，费用起码10万起步吧，牧晴帮忙砍砍价，也要七八万。不过，能让老丈人高兴，他完全舍得自掏腰包。

当天下午七点半，秦怀明、华涛等人飞到了上京。

此前，莫振平带着信访办工作人员先飞到了石家庄，在石家庄上了黄君那趟车，并试图将她拉下车，可莫振平办事毛躁，打草惊蛇，黄君跑到乘警室内，一番交涉后，火车重新启动了。

无奈，莫振平就跟着黄君到了上京。

秦怀明带队在上京火车站接到了黄君。

黄君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到秦怀明，劈头就骂道：“秦怀明，你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