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秦怀明怂了,低头致歉。
“你们上床了?”叶婉丽质问的声音微微颤抖。
秦怀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干脆沉默不语。
他不想承认,不是因为怕叶婉丽伤心乃至发怒,而是因为这涉及到颜可卿的隐私;但他又没有勇气撒谎,其实也没必要撒谎,他妥妥一枚老司机,哪个女人做了他女朋友,能逃过此劫?
叶婉丽自然深谙其中道理,所以她流着泪,咬着牙,委屈、嫉妒、懊悔、愤恨的情绪融汇成炉,差点将她烧毁,她知道自己必须先与这个男人保持距离,让自己冷静下来,否则她会扑上去扇他几个耳光。
于是,她抹干眼泪,扭头走到距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蹲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呜哭了起来,哭了几分钟,起身趴在栏杆上,望着大海,任凭海风将她脸庞的泪水吹干,一言不发。
秦怀明很担心她想不开,做傻事,刚要走过去,叶婉丽并不看他,张手做出了制止的指示。
他只好停住脚步,远远望着她,只要她抬脚做出翻栏杆的动作,他将凭借超强的爆发力,一秒就到她近前,将她救下。
但他过于自作多情了,也太小看叶婉丽了。她经历过无数风雨,这点秋霜还不至于让她自寻短见。
果然,叶婉丽望着大海,足足思考了十分钟,忽然重重叹口气,就像卸掉了所有负担,转身快步走过来,满面笑容道:“挺好,郎才女貌。祝福你们早日喜结连理,我一定去吃喜酒!”
秦怀明有些诧异,不过立即释然了,心想:叶婉丽是何许人也,她的人生之坎坷、经历之复杂、承受打击之顽强,无出其右者,遂动情道:“谢谢你,婉丽,你真是个好女人!”
“来根烟。”
秦怀明点着一根,递给她,她立即抽了起来,这次不再咳嗽了。他也给自己点燃一根,两人就背靠在栏杆上,抽起了烟,烟蒂的光忽明忽暗,就像两片鬼火在黑夜中眨动眼睛。
“怀明,跟我说说你俩的故事好不好?我想听。”她又恢复成了爽利洒脱的风格。她想听,因为她羡慕。
能这么快释然,又如此洒脱的女人,大概只有叶婉丽吧。
“这个……不太好吧。”
“没事呀,我都想开了,也看开了,我还能帮你们出谋划策呢。”叶婉丽娇媚道,“怀明,你这点格局都没有嘛?”
“好吧。”秦怀明看她如此洒脱,觉得说开了可能会更好,便道,“一切要从8月6日那场球赛开始,算是一见钟情吧。”
“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叶婉丽咯咯笑起来。
秦怀明一怔:“你怎么也知道这句话?”
“还有谁说过?”
“我丈母娘。”
“好快啊,都叫上丈母娘了。”叶婉丽满面沧桑,旋即又伸了伸大拇指,笑道:“你丈母娘厉害。”在她们有经验的女人看来,这句话是真理。
两人靠在栏杆上,轻松愉快地说了一会儿话,可毕竟太冷了,便边走边聊,秦怀明也交代了自己与颜可卿的爱情故事,梳理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与她经历的事如此刻骨铭心。
而秦怀明也算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叶婉丽。
他信任她,对她基本上没有保留,包括整魏羡的事情、魏羡摧残蹂躏丈母娘和玩具熊的情节他都讲了,叶婉丽爽朗纵情的笑声不时响起来,又迅速被海风卷走。
两人聊到十一半点才各自开车离去。
无论是秦怀明,还是叶婉丽,今年都过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大年二十九。
***
大年二十九这天,区领导值班表上排的是区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田庆。一般情况下,九点前没有情况,领导就可以下班回家休息,如果发生重大突发事件,30分钟内赶到现场即可。
这天晚上十一点,在龙田中心城的一处高档而隐秘的私人会所里,区长席卓文、田庆、姚伟雄、林兴霸四人吃完饭后,正在打麻将。
区长刚刚胡了一把清一色带一九,翻了好多番,一把赢了36万元。
众人是既哀叹输钱,又无比羡慕和敬佩,纷纷称赞区长会做大牌,且算法精准。可区长的牌技其实一般,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罢了。
这次聚会,区检察院副院长海东红回老家过年,区公安分局副局长霍东尚未有资格进入他们的圈子,所以服务员只能是宫建平,而在会所外面等候的是周全,他带着充足的现金,供林兴霸输钱。
“打牌嘛,图个乐呵,筹码只是数字,大家不要在意,最终都会物归原主的。”区长不紧不慢地说了几句。
众人都有些吃惊,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难道说赢的钱要退回来?林兴霸意识到不对劲,难怪每次送完钱后,周全似乎心里有事,欲言又止。难道区长从来就没有收过钱?果真如此,那还能保护自己吗?他突然有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危机感。
姚伟雄想要问什么,区长张手道:“专心打牌。”
于是,牌局安静了几分钟,可接下来,打着打着,就又说起了赖泽忠。
林兴霸再次表达了保住赖泽忠的恳求,上一次牺牲了温青山,这一次,如果再失去赖泽忠,自己的江湖地位不保,关键是,赖泽忠掌握着隐秘的内幕,一旦被攻破,他们这桌人都危险了。
田庆向来自信自负,从来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摸到一张东风的牌,立即扔掉,道:“东风无力百花残。兴霸同志不用担心,纪委已经黔驴技穷,检察院也被扼住了喉咙,他们现在是老牛撵兔子,干着急使不上劲。”
姚伟雄杠了田庆的东风,笑呵呵道:“不好意思,杠!东风好借力,助我上青天。”猛然意识到只提了自己一个人不妥,忙改口道,“应该是,助我们上青天。”
林兴霸点点头,打出一张幺鸡,结果,区长七小对,又胡了。他摘掉眼镜,盯着区长的牌看了又看,摇头叹息道:“这才打了几圈就胡了?区长你这也太快了。”转头又埋怨姚伟雄道,“姚局,你影响了我的注意力,牌底一个幺鸡都没有,分明是成对或者成杠了,我这茬都给忘了。”
“你们呀,就是注意力不集中,缺乏定力,要沉得住气。有空多读读伟人的诗词吧: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馀。”区长眉眼充盈着笑意。
姚伟雄瞥了一眼区长身前的筹码,已经堆了一堆,当然“得宽馀”了。
大家都笑呵呵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