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反贪局是相对比较强势的，尤其在查处贪污贿赂大案要案方面。此后，部分职责慢慢地往纪委过渡，十年后就会成立纪委监委，反贪局业务并到纪委那条线，该局便顺理成章取消了。

针对赖泽忠的案子，反贪局主要负责调查其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和隐瞒境外存款罪，这也是他们的主责主业。

龙亮平神色有些沉痛，望了一眼门口，确认门窗都是关闭的，外面听不到，这才说道：“目前，赖泽忠的职务犯罪已经盖棺定论，定罪数额只有15万元，根据现有法律，再加上有人为他求情，顶多判三年。按照程序，接下来，将由我们检察院继续调查其犯罪问题。刚才，杨书记也说了，移交流程很快就会走完，《移送案件登记表》我们也收到了。不出意外，年后，赖泽忠将被收押到拘留所，等候检察院调查结果和法院宣判。

问题是，费了那么大劲，却只能定格在那15万元的受贿罪上。更过分的是，我的分管领导，也就是副检察长海东红明确要求，赖泽忠所谓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和隐瞒境外存款罪证据不足，不予调查，要我们本着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原则，挽救干部，不能扩大化，更不能把子虚乌有的罪名强加在他身上，也就是调查工作要做，但走走样子，不能再给赖泽忠增加新的罪名。”

秦怀明怒了：“这是明目张胆的包庇！”

一般情况下，官员被双规总会有人来求情，但像赖泽忠情况却很不多见，竟然如此大胆地干预，太不把检察院和纪委放在眼里了。那个时代，如此强势的部门，除了政法委还能有谁？然而，月盈则亏，政法系统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反腐的重要战场。

或许是上面领导不知道情况，被下面人央求，便出面协调，秦怀明不相信市里的领导也有问题，但有可能被田庆蒙蔽的情况还是存在的。

“我们龙田区这些年的队伍干部建设出了大问题，腐败案件层出不穷，根源上是监管不严、查处不严，而且关系盘根错节，形成了一些利益集团，其中一个人出事，其他人便抱团解救。”杨风帆说着，喝了口茶，叹道：“强如江书记也没有顶住压力。”

秦怀明明白，不是江书记没顶住，是区委书记胡天佑没有顶住。所以，他有理由怀疑，田庆或者席卓文找了市领导给下面压力。市领导碍于情面或者保护下属的原因，有时候会出面讲情。

“我据理力争，海东红坚决不同意，还把我骂了一顿。我准备私下调查，前几天办了证件，准备去趟乡港，结果……”龙亮平说着说着，仰天长叹一声，道，“海东红命我停止调查，并停职反省，不再负责赖泽忠的案子。”

“过分。”秦怀明吃了一惊，压抑住愤愤不平的情绪，道，“那你们的检察长就坐视不管吗？”

“检察长快退休了，老好人，从不得罪人，一心想着平稳着陆，凡事都让着海东红，甚至对他言听计从。”龙亮平道，“这两年，案件他不仔细过问，人事问题也不去理顺，对于我的处理漠不关心，更何况赖泽忠的案子。”

他们的确低估了敌人，很明显，已经干涉到了区委书记和检察院，真的太嚣张了！

难怪他们敢诬陷柳慕白的秘书冯一鸣，敢在上京花钱雇人教训自己，敢纵容包庇罪行累累的樊军，敢明目张胆地捞赖泽忠，他们的利益集团很庞大！

秦怀明感到一丝冰凉，但他更相信，坏人只是一时嚣张，也是一小撮，很快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只不过因为坏人的破坏性大，显得比较突出罢了，事实上，官场里好官更多，社会里好人更多，警察队伍里好警察更多，在以后的斗争中，这些都将一一证明。

杨风帆看两人都有些泄气，拍了拍手鼓舞道：“今天咱们在这里聚会，不是来抱怨，来说丧气话的，我们要互相打气，凝聚力量，找到新的突破口，总之，坚决不能让腐败分子逍遥法外！”

秦怀明振奋精神道：“对，风帆说得对！我这次去京城出差，就带回来一条好消息。”

杨风帆和龙亮平为之一振，都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秦怀明道：“14年前，也就是1994年8月，龙翔高架桥建成，建成前三个月，工程监理和造价工程师王君来离奇失踪，红桥派出所经过调查，认定王君来携200万工程款潜逃国外，该案经过了区公安分局的核准并结案。后来，国外也传来消息称，王君来逃到了印尼，死于当地一次反*华的暴力活动中，但无法证实。

事发当晚，王君来找赖泽忠理论，研究解决工程质量问题，根据卷宗，当时赖泽忠在斗地主，除樊军之外，还有第三个人。那个人用的是假名字、假身份证和假地址，派出所调查后说查无此人，大概他们也没有认真去追查，而这个人，我想我找到了。”

杨风帆和龙亮平听后都又惊又喜，忙坐直了身子，有点不相信秦怀明所说的话，怔怔望着他，等他继续讲下去。

秦怀明继续道：“我这次进京主要是把辖区的老上访户谢蓉蓉接回来，她在全国的信访界地位很高，一呼百应，被誉为信访女王。这次她带了一个新人去见世面，而这个人叫贾诚，岭北省咏州市华隆县人。

后来，我取得了他的信任，得知他于1993年7月来龙翔打工，1994年5月工程未完工就离开了新安，而他曾在龙翔高架桥项目中干过几个月。我问他为什么突然离去，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再来新安，他支支吾吾，神色慌张，明显有所隐瞒。但我怕他起疑，就没再追问，任他去了。”

杨风帆急性子，道：“哎呀，你怎么任他去了呀？”

龙亮平则急忙问道：“你怀疑，他就是第三个人？”

秦怀明胸有成竹道：“不用怀疑，他就是。”

“此话怎讲？”杨风帆双目放光，更加觉得任他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秦怀明道：“在上京时，我让卢文娟偷偷查了当年的卷宗，证实当时与赖泽忠、樊军一起斗地主的人叫周通。而贾诚告诉我，当年他来龙翔打工用的假名字就叫周通。”

“好啊！”龙亮平兴奋地拍了拍茶几，差点将茶杯震落于地。

秦怀明补充道：“贾诚告诉我，他17岁那年高考失利来新安打工。五年前，在县城买房子才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被人占用了，连身份证号都一样，后来一查才知道，他的高考成绩被人冒名顶替上了大学，他进京上访就是为了反映被冒名顶替一事。我是在机场得到卢文娟的消息的，当时已经准备登机了，我立即给贾诚打电话，可他手机关机了，今天回到新安我又打了一次，依然关机。”

“不管怎样，他极有可能知道王君来的下落，甚至如果王君来被谋杀，他可能是凶手之一。”杨风帆目光如电。

龙亮平否定道：“不，如果是，他不可能大言不惭地告诉秦书记，自己曾冒用周通的名字来龙翔打工，那等于将自己的罪行暴露了。他可能只是知道些秘密，而这个秘密足以让他不敢再在新安出现。”

秦怀明沉静道：“对，如果王君来被害，他可能是目击证人！”

【作者题外话】：家人们，明日停更休息一天，老牛也累了。同时，公告一条消息，新书《人间政道》今日已上线，敬请期待。对，双开，大师兄会全力以赴保障两本书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