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明不太好意思在唐有成面前秀恩爱，便用碗接住，将那一片灌肠送进了嘴里，轻轻一嚼，嘎嘣脆，好香！

唐有成笑着问道：“怎么样？”

“好吃！”秦怀明赞不绝口。

“这道菜在明朝刘若愚所著的《明宫史》中就有记载，源远流长啊，清朝光绪年间京城有不少老字号的灌肠，传说慈禧太后特别喜欢灌肠，每餐必用。”唐有成说着自己夹了一块，沾了蒜汁，递给颜可卿，颜可卿用嘴接住吃了下去，甜甜说道：“谢谢爸爸。”

又过了两分钟，服务员将唐有成点的三碗卤煮送到了，猪肠、猪肺、猪肚、烧饼及配料，热气腾腾，满当当两大碗和一小碗。

小碗自然是颜可卿的，可她还是嫌多，还说要减肥，便给秦怀明拨了一些。

“趁热吃吧。”唐有成道。

于是，三人开始吃饭。

味道比较重，适合北方人，不过秦怀明常年在南方生活，已经习惯了清淡口味，感觉过于咸了，便试探着问道：“叔叔，天冷，要不要喝两杯？”

“酒就不喝了。”唐有成道，“今天我略表地主之谊，简单点，请你吃老北京的特色，我想啊，你们新安人，不缺大鱼大肉、山珍海味，是吧？”

“谢谢唐叔叔，这家店真挺好，地道，正宗，好吃。”

秦怀明心里其实有点失落，要是喝几口小酒，关系很快就能更近一步。

“我爸早就戒酒戒烟了。”颜可卿补充道，“有高血压。”

“那这……”秦怀明看了看碗里的肥肠，这也是高血脂高热量的东西。

唐有成摆摆手道：“无妨，我不经常吃。”

秦怀明准备好了被查户口一样审问，结果呢，老丈人似乎对他没有多大兴趣，一句都没有问，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卤煮。

颜可卿不太吃得惯猪肠，把它们都挑出来，一会儿夹给秦怀明，一会儿夹给爸爸，忙得不亦乐乎。在爸爸面前，她就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女生。

很快，一碗卤煮吃完，唐有成用纸巾擦擦嘴和额头上的细汉，端起秦怀明帮他倒好的茉莉花茶，一口一口慢慢喝起来。

颜可卿朝他眨眼睛，意思是赶紧献殷勤啊。

秦怀明会意，拍了拍放在旁边的背包，道：“叔叔，今天来吃饭，我本来准备了白酒和烟，想和您喝几杯，不过您不能饮酒，那我就陪您说说话。我呢，从朋友那里淘到一套好书，我想您应该会喜欢。”

“哦，你知道我爱看书？”唐有成说着看了女儿一眼。

坐在他旁边的颜可卿立即澄清道：“老爸，我可没把你的信息透露过半字。”

唐有成笑了，他信任女儿。

“我猜的，您是大领导，能坐到这个位置，一定爱学习、爱读书，而且你们那个年代成长起来的干部，意志力都特别坚强，能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做一件事，这是我们老一辈革命家留下来的优良传统，更值得我们晚辈学习。”秦怀明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背包拉链，掏出了那套两卷本的《王阳明全集》。

唐有成听他这么解释，和女儿对视一眼，心里是满意的，颜可卿嘴角上翘，露出温婉而骄傲的笑意。

秦怀明双手将书递给唐有成，唐有成接过来一看，心中暗喜，这是1992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横排繁字体竖版，当时一版一印，只印了3000册，市场上早买不到了，而且这套跟新的差不多，品相极佳。

唐有成有些爱不释手，但还是故作矜持，将书放到桌子上，轻拍了拍书道：“小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王阳明？是可卿告诉你的吧？”这回他直接问秦怀明了。

秦怀明从容一笑道：“叔叔，可卿守口如瓶，我想投其所好也没有门路啊。不过，我为这个事还是好好琢磨了一下的。

我想，这里是明清的皇城，到处都是明清历史，可研究的文物、可参考的书籍太丰富浩渺了，可谓得天独厚，您在上京生活了这么多年，大概率会受到这种环境的影响，喜欢明清历史，尤其是明史，因为清朝历史太近了，有些问题不好触碰。另外，明清历史儒学乃至社会思潮的演变，王阳明的心学是个关键。而且，心学对我们做官、做人，确实也很有指导意义。但我真没想到，您真的喜欢王阳明。”

颜可卿笑靥如花，暗叹自己的男人是真有脑子，会想事情。

唐有成叹道：“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知行合一，知道了就要去做，做了才是良知。可在官场中，就是一种理想化。有时候，知道了不能做，不知道的要认真做。好好体悟，做人做事都有裨益。”

秦怀明叹服道：“叔叔言简意赅，却一针见血，晚辈受教，受教。”

颜可卿骄傲道：“我爸不是闹着玩的，他的书房老大了，起码有七八千本藏书，是吧老爸？”说着又狡黠地朝秦怀明眨眼睛。

秦怀明一向与她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忙惊叹道：“天呐，我还没见过那么多书的私人书房，叔叔，我也是个爱书之人，您要是方便，能不能带我去瞻仰一下？”

颜可卿忙拽着爸爸的手臂，撒娇道：“当然方便了，而且，我也想去挑几本书看呢，好不好吗老爸？”

唐有成被他二人绑架了，不答应不行，嘴角露出慈爱的笑容，微嗔道：“你们俩呀……”

颜可卿看看手表，对秦怀明道：“八点，差不多了，我爸睡觉早，早去早回。”

秦怀明会意，忙起身去柜台买单，唐有成也不拦着，可收银员说已经有人买过单了。

秦怀明以为是唐有成，问了句：“谁买的？”

收银员指了指角落位置那个黑衣年轻人。

秦怀明大吃一惊，望了望那个人，后者心无旁骛地喝茶，桌上是已经空空如也的卤煮大碗。

秦怀明心想，他是保镖？助理？不对，是警卫员！他心潮澎湃，出门配备警卫员，这级别，不敢想象啊。

他的心理压力突然好大，必须更加要小心谨慎了。

回到餐桌，秦怀明没有提买单的事情，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喝了最后一杯茶，唐有成起身要走，秦怀明忙从墙上取下大衣递给他，颜可卿一把接过来，亲自给爸爸穿上。

三人走出卤煮馆，外面白雪皑皑，行人稀少，雪停了，寒气更加逼人，秦怀明特意戴上了颜可卿手织的帽子，颜可卿看到了，抿着嘴笑，暗暗掐了他一下，那是甜蜜的得意的撒娇。

三人踏雪而行，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声声入耳，那是对童年时代大雪的回忆，特别有韵味。

“出了这个胡同，前面再过一个胡同，往左拐就是大路，穿过一条街，再走几分钟就到我家了。”颜可卿乐呵呵地说着。

她很开心，因为看得出来老爸对秦怀明是满意的，不然不会同意带他去自己的书房。那是他很隐私的地方，一般不会带外人去。

秦怀明始终面带笑容，不多说话，怕说多了出错。他忍不住回头看，身后没有人，但总能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悄悄跟着。

应该是那个警卫员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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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数十米，忽然，前面刺眼的车灯刷地亮起来，紧接着是摩托车轰油门的嗡嗡声。

颜可卿吓了一跳，忙拉住了唐有成和秦怀明的手臂，三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秦怀明躲避着大灯刺眼的光芒，手搭凉棚观瞧，只见正前方七八个人跨在摩托车上，戴着头盔，虎视眈眈。那是改装后的哈雷或者幸福250！

唐有成则淡定地眯着眼望了望那些机车党，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没有说话。

忽然，机车党里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几个骑手吆喝着“干丫儿的”，启动摩托飞驰而来，到了近前一个急停甩尾，飚出漫天雪花。

机车党将他们团团围住！

颜可卿紧张得扣紧了秦怀明的手，躲在两个男人中间，低声道：“他们要干什么？”

“不怕。”秦怀明往前一步，将父女护在身后，自己顶在前面，迎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