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最后一周，各项工作要么完结要么暂停。而且，新安是个移民城市，一到年关人都走了一半，过年期间近乎空城，来旅游的比留在这里过年的人都多。

这一周，主要工作是慰问各行各业代表，检查新安东站春运和辖区超市、农贸市场等年货的供应情况，还有就是各种年终聚会、聚餐。所以，目前基本上是最轻松的一段时间，秦怀明还有空打球踢球，锻炼身体，不过踢球不再是和林兴霸，而是以前的球友。

他难得如此清闲，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常往医院跑，看见父亲跟那个女护工卿卿我我的就烦。

果然，父亲和王英相处了一周多，父亲就提出了要求，让他帮王英的二公子在街道办安排个工作，要求收入高、清闲、有面子，秦怀明气得差点吐血，严词拒绝，还把父亲训了一顿。

父子关系越来越僵。

***

今年是2月6日春节，当天才算正式放假。1月31日这天一早上班，秦怀明正准备去甜坑村去慰问一下社区工作人员，801座机电话打了进来，他接起来，是冯一鸣。

“秦书记，柳书记请您来一趟，兴霸主任也在。”

秦怀明答应了一声好。摁下听筒，他心中有些疑惑，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冤家，一起找我有何贵干？

两分钟后，秦怀明信步进入801里间，柳慕白和林兴霸正在里面默默抽烟，两人距离有些远，都有些敌意和冰寒之气。

柳慕白和林兴霸似乎都瘦了些，只有秦怀明因为晚上喝酒多，稍稍有些发福。他这几天不是打球踢球就是用跑步机跑步，正努力减肥。

柳慕白和林兴霸似乎都注意到了他有些微微鼓起的腹部，柳慕白笑道：“怀明同志小日子过得不错嘛，越来越有大将风肚了。”

“过劳肥，让书记见笑了。”

林兴霸冷着脸不说话，心想，柳慕白那句话是对的，他们两个斗来斗去，最后秦怀明渔翁得利，养得膘肥体壮。

“怎么样？老人家还好吧？”柳慕白关切地问道。

“没啥事了，再过几天可以下床走路了。”

“那就好。”

林兴霸不喜欢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有人昨天跑到了上京非访，市里要我们马上把人接回来，这回是全国多个省的信访人一起串联，摆明了不让领导过年。我们街道有两个人非访，根据区委政*法委领导要求，我们必须安排一名副书记去接访，务必于2月2日前将人带回新安。”

秦怀明神色严肃道：“还有这种事？马上要过年了。振华副书记在吧？”

黄振华分管信访维稳工作，他去再合适不过。

“他休假了，昨天上午回了云贵老家。”林兴霸道，“所以，秦书记你去吧。”

“去上京？”秦怀明惊道。面上展现的是不悦和惊讶，心里却是暗暗惊喜，正愁没有机缘去找颜可卿，这下好了，名正言顺。当然，前提是先把工作做好。

“对，怀明，辛苦一下吧，我知道你是个大孝子，要照顾生病住院的父亲，可我们也是党的干部，工作也很重要，要讲究高风亮节啊。”

秦怀明将眉头挤成了一团，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道：“这个……我和振华书记不是AB角，好像赖泽忠跟他是AB角，他去也是合适的，不过，还没出来是吧？”说着他望向林兴霸。

林兴霸气得暗暗咬碎钢牙，冷冷道：“上访人一个是谢蓉蓉，一个是黄君。黄君你认识吧？黄昌盛的女儿。她投诉黄昌盛是被政府害死的，要求重新调查，还她一个公道。这是你们执法队的事，秦书记去合适。”

大家都觉得大过年的去上京接访是个苦差事，没有人愿意去，弄不好买不到返程机票，会滞留上京，大年初一才能回来。

所以两个主官一起商量。柳慕白让林兴霸去，后者不去，就同时都想到了秦怀明，他们自然认为秦怀明肯定不愿意去，会出口拒绝，所以干脆一起来给他下达任务。

可实际上，秦怀明心里要感谢两位领导给他这个机会。

秦怀明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早练成了戏精，不假思索地拒绝道：“这不妥吧，两位老板，安排个副处级就行了吧。”

“我也想，可问了田庆书记，不肯松口啊。”柳慕白语重心长道，“这也是上级对我们考核的内容之一，每年必须要有正处级干部赴京接访，并且要在规定时间内成功把人带离上京。去年，我们街道有五六宗进京非访案件，正处级干部都没去成，兴霸好说歹说，区里才同意，这次去个正处，算作去年的指标，不然绩效考核就扣分。为了大局，为了稳定，为了民生和谐，怀明，你就再委屈一次吧。”

秦怀明欲言又止，低头思索，显得很挣扎。

林兴霸不耐烦道：“秦书记，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秦怀明决定把戏演得真实一些，冷笑一声道：“父母在，不远游，何况我父亲还躺在医院里。”

柳慕白柔声道：“早去早回嘛。”

秦怀明思忖了片刻，咬咬牙道：“好吧，自古忠孝两难全，我去。”

柳慕白如释重负，林兴霸冷笑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得意。

林兴霸道：“你要立即成立个工作专班，下午就启程，春运期间，到处都堵塞，莫要路上耽搁了行程。”

秦怀明点头称是。

等到林兴霸离去，柳慕白坐近了些，悄声道：“怀明，到了上京，尽快把人接回来，不可逗留。”

“为何？”

“田庆和林兴霸执意让你去，我怕他们会做手脚？”

“怎么？还要打我杀我不成？”秦怀明有点生气了，他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总之，小心为上。”

秦怀明呵呵一下，表示不屑和不悦，腹诽道：既然凶险，为何要配合林兴霸说服我去？又把我往火坑里推？

不管如何，秦怀明接受了这个任务，他倒真想体验一下进京接访工作，也想见见黄君，看看她何至于跑到上京投诉，当然，另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拜见岳父大人。

工作专班迅速成立，机票很快订好了，下午三点半起飞。

上午快下班时，秦怀明回了一趟医院，文政德、小月都在，他交代两人务必照顾好父亲，然后跟父亲简单说了再见，便匆匆回到单位。

中午，秦怀明在饭堂吃完饭，回到宿舍，郑婷婷已经将行李箱给他准备好了，基本生活用品都装得满满当当，各有各的位置，整整齐齐的，包括内衣内裤。

郑婷婷对他的起居习惯了如指掌，照顾得无微不至，秦怀明省了不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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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近期以来，秦怀明发现这姑娘有事没事总往自己房间跑，有时是深夜，有时是周末早晨，撵都撵不走。她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打扫卫生，而且记住了秦怀明要她不时看看有没有摄像头、窃听设备的话，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检查真正做到了全覆盖、无死角。

看她工作如此卖力，秦怀明不忍心撵她走，而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秦怀明有两次洗完澡只穿着裤头出来，猛然看到她站在卫生间门口，娇羞地笑着，递过来大浴巾。

有时在办公室，郑婷婷抱着书本请教他问题，还靠得特别近，语文、算术、历史、政治等等各种问题都有，她考上了会计师证后，现在准备自考大专。

秦怀明喜欢逗她，每次都把她逗得羞红了脸，羞涩归羞涩，可看得出她很享受被逗的过程。

这一次，郑婷婷不仅殷勤，而且低垂眉眼，依依不舍，拉着行李箱送他到电梯口，秦怀明接过箱子，进了电梯，向她挥了挥手，开玩笑道：“婷婷，我不在这几天，不要想我哦。”

“书记，我会想你的……”郑婷婷喃喃说道，红着小脸蛋，泪眼汪汪，楚楚可怜。

电梯门关上，秦怀明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得劲儿：这孩子莫非真的喜欢上了自己？我都能当他爸爸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