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小雅感到十分无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好的接头人为何迟迟不现身？正不知所措时，忽然，马路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

两人同时循声去看，一辆黑色奥迪轿跑停在路边，黄威从车里伸头出来，面带微笑，朝小雅喊道：“小雅，快上车！”

小雅大喜过望，救星终于到了，趁着樊军愣神的时刻，轻巧地从他身旁溜走，旋即快步跑到车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彭地一声关上了门。

樊军一看小雅跑掉了，而来救小雅的正是昨夜坏自己好事的那个男人，立即气不打一处来，腆着将军肚吭哧吭哧地追过去，一边追一边指着他骂道：“你特么的，到底是什么鸟人？”

“你爷爷！”黄威朝樊军竖了竖中指，猛踩油门驾车离去。

樊军因为肚子太大而行动迟缓，扑了个空，反倒被车尾轰然排出的黑气和卷起的烟尘呛到了，弯着腰咳嗽不止。

半天，他才缓过神，气得是七窍生烟，一脚踹向马路沿，却踢得自己脚尖疼痛无比，咬牙切齿地冲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小雅，我送你回惠城。”黄威把速度降下来，望着后视镜道，“等做完手术，再来收拾那个混蛋！”

小雅感激地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蒋来跟着顾昀进入派出所二楼201办公室，这里曾是耿辉的办公室。

13年前，宫建平和耿辉都还是红桥派出所的辅警，是现任区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原红桥派出所所长田庆的贴身马仔，在田庆等人的关照下，两人先后转正为正式民警。

耿辉工作能力更强，更会来事，做事也没有那么明目张胆，提拔得更快些；宫建平在红桥派出所干到副所长位置，却因为刑讯逼供、殴打嫌疑人致残，升迁受到了影响，被迫调去了稻香派出所，直到两年前才重新提拔为教导员（教导员与所长级别相同，相当于派出所的二把手，2007年还是正科，2012年后级别提高为副处），如今终于提拔，被分局局长姚伟雄派来红桥派出所主政。

属地派出所的人事调整、升迁提拔完全是公安分局的事情，街道办无权干涉，然而党*组织却又归口街道办，所以街道党工委有给予党纪调查和处分的决定权，这个虽然不是什么尚方宝剑，但也会产生一定的威慑，毕竟，在党内，有没有违**纪是衡量一个干部政治素质过硬与否的重要标准。

宫建平和耿辉关系非同一般，曾自诩“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扛过枪”，有过命的交情，所以他来红桥，有个重要的目标：为兄弟报仇，扳倒柳慕白和秦怀明，让两人身败名裂，滚出官场甚至锒铛入狱。

但经过深入调查，宫建平发现，秦怀明实在是太干净了，一点污渍都找不到。而柳慕白则相当油滑，让人感觉有问题，但就是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

宫建平始终不相信柳慕白是干净的，所以没等林兴霸指示，他就已经开始了行动，通过蒋来获取柳慕白的黑料便是他的第一步险招。

如今该到收网的时候了，他要让柳慕白这棵树先倒，然后，秦怀明就成了孤家寡人，不得不黯然退场。

蒋来进入201办公室，发现里面比耿辉时代要干净整洁、档次高些。宫建平到任后，将办公室重新装修了一番，有书柜，有电视，有烤箱，有软床，家具也都换成了上等红木。他追求精致和细节。

“坐吧。”宫建平指了指客厅里的沙发，并递了个眼色，顾昀撤身离去，关上了门。

蒋来坐下来，宫建平推了一杯绿茶过来，示意请喝茶。蒋来无动于衷，他怕茶里有药。

宫建平冷笑了一声道：“你还真怕茶里有东西？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这种小伎俩，笨蛋才会用。”

“宮建平，你叫我来，到底要干啥？”

“我给你传达领导的话。”宫建平居高临下道，“领导很欣赏你，可对你这么快又倒戈到了柳慕白那边，很不高兴。”

蒋来知道他说的是林兴霸。林兴霸之前的确对自己有意拉拢。

“所以呢？”

“所以，好东西得不到就要毁了他。”宫建平语气平淡，却令人毛骨悚然。

蒋来惊道：“你什么意思？”

“大家都是成年人，话不用说那么白吧。”宮建平悠然一笑，继续道：“你再考虑一下？老板执意要我问问你，算是最后一次机会吧。”他其实不理解为什么林兴霸这么喜欢蒋来，思前想后，只能是他手下多是酒囊饭袋，缺少蒋来这种年轻能干的得力助手吧。

蒋来心想，我特么的都这样了，名声尽毁，职业生涯遭到重击，你还拉拢我？到底是何居心？再说，有柳慕白的恩情，有秦怀明的智囊，还有叶婉丽的支持，我蒋来若是二次背叛，真不是人，还不如一死了之。

他打定主意，坚定道：“我已经是破罐子了，还怕破摔么？谢谢你的茶，我真不敢喝。告辞。”

蒋来说完，起身，打开门，扬长而去。

走出派出所大院，此刻，往西天坠下去的残阳，血染了整个天际，是那么的悲壮苍劲。

蒋来觉得这一次，自己的腰板很直。

201办公室里，宫建平用力拍了拍桌子，冷笑一声，自语道：“不识抬举！你特么的你以为撤销处罚书，你就没事了吗？”他端起那杯原本属于蒋来的茶，一饮而尽，拿起手机，拨通了罗京的电话，命令道：“罗京，马上来所里一趟！”

罗京正在外面陪林兴霸调研，解释道：“宫所，我在外面陪老板工作，这会儿过不去。”

“那就跟老板请个假。他会放你来的。”

“好吧，我请示一下。”

半个小时后，罗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宫建平的办公室。两人密谈了一个小时。

***

晚上六点半，市中心报业大厦附近，一家客家菜馆的包房内，罗京、钱佑、元东三人一起吃饭喝酒。

钱佑是钱良的堂哥，岭南都市报的编辑，元东是岭南都市报的记者。上一次温青山强拆事件的报道就是两人联手发布的。

酒过三巡，罗京掏出了一个优盘，在两人眼前晃了晃，道：“二位老师，帮个忙，把里面的内容编一条新闻，在你们的沸点网上发布，一定会引起轰动，带来巨大点击量。”

钱佑放下筷子，接过优盘看了看，疑惑道：“罗主任，里面是什么内容？”他也知道，罗京无事不登三宝殿，不会平白无故请他们吃饭，这个优盘就是需求，而且一定是丑闻。

“街道书记常年出轨女下属，年轻后备干部与陪酒女一夜激情，基层干部作风问题亟需大力整顿。”罗京笑吟吟道，“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学习贯彻践行八*荣八*耻，这就是骄奢淫逸之耻！这就是活生生的反面典型！”

钱佑和元东眼前一亮。当下，媒体铺天盖地都是宣扬八*荣，鲜有报道八*耻的，报社领导也一直强调要挖掘一些反面教材，配合主旋律，这样才符合新闻规律，才能真正体现媒体监督的价值。

钱佑很聪明，早猜到了七八分，道：“莫非是龙翔街道的瓜？”

罗京举起酒杯敬道：“敬聪明的钱大编辑。”

“事成之后，一人这个数。”罗京伸出两根手指头，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两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到了钱佑和元东面前的餐桌上，笑道：“先付一半。”

元东有些迟疑，钱佑则呵呵一笑，熟练而坦然地将信封拿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包包里。看元东没有动，他便拿起那包钱塞进元东的手里，道：“元大记者，你来主笔，我来修改，安排版面。”

钱佑早就对龙翔街道恨之入骨，尤其是柳慕白、秦怀明。因为他的好兄弟钱良、钱顺到现在都还在监狱里蹲着，所以有这种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即便没有酬金他也会干。

罗京举杯与两人碰了一下，三人喝光了杯中酒，齐齐说了声：“合作愉快！”

这就是宮建平和罗京的B计划，也是林兴霸对他最后的考验，承诺事成之后，待蒋来下台，提拔他为正科，做新一任党政办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