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惟就陪着，“呵呵”地傻笑着。

那么多金银珠宝的赏赐，她就算是想哭，也难。

皇后从来都是一个惯会看眼色，惯会说一些皇上爱听的话，她当然能够看出来皇上对于林暮惟的爱重，想来不日也会在朝为官，来日是否能够青云直上、平步青云，那也就是看个人的造化。至于现在，她笼络一番林氏一族的心，也对于她自己有好处。

皇子们接连谋反，早已经将皇上想当慈父的这一颗心伤透了。眼前的这个孩子，能够不计得失、哄他高兴，更能够以命相搏、舍身相救，早就已经将他心里的那点慈爱之心点燃了，所以才会对林暮惟如此青眼有加。

聊了许久，皇帝面有倦怠之色。

林暮惟是时候起身告辞。

“也好，你且先回去吧，若是回去晚了，你爹娘也该担心的，琛儿就留下来陪陪朕吧。”

“是，儿臣遵旨。”

林暮惟忙不迭地起身回去，谁知鑫华竟然跟在了身后，轻声唤道：“林公子，夜深风大，林公子切记路上小心些。”

她吓得一哆嗦，“多谢公主关心。”

“林公子如此钟灵毓秀，怨不得我父皇如此恩宠看重，就连我的几位皇兄们，恐怕都没有林公子这样的殊荣。”

“公主过奖了，臣……臣也只是一时侥幸，皇上英明神武、仁慈良善，所以对臣多关心一些也属于正常。至于皇子们，皆是圣上所出，身份尊贵，微臣怎可和他们相提并论呢？公主还是不要开臣的玩笑了。”

鑫华却是笑出了声，“在我面前，林公子实在是不用如此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倒是让我觉得本公主是会吃人的。”

“公主说笑了。”

“林公子今年快十五了吧？这样的年纪又是大族人家的公子，这院子里面的通房丫头，不在少数吧？”

林暮惟心中一惊，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她若是个好色之徒，这公主就要立马手刃了她？

“不……没有……微臣院子里面只有一个伺候的丫头，还有一个陪着练武的小厮，其余的都是在外院伺候，皆是家里面母亲安排的。”

“难得啊……”鑫华抿嘴挑眉，“罢了，天色晚了，本公主就不留你说话了。林公子慢些回去吧。”

“是，多谢公主，公主殿下慢行。”

林暮惟看着她远走的背影，长舒一口气。怎么个情况？这公主怕是吃错药了吧？真吓人！

宫中历经这般浩荡，林老太爷唏嘘之余，也感慨世事万千。

“我老了，能为你们做的事情也少了，只是勉强能多活一口气儿就算一口气儿了。往后的路还得你们自己去走啊，记得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做人做事谨慎自保为上，万万不可强出风头。”

“在朝为官，切忌结党营私，不可私自站队，牵连家族。无论何时，林氏上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氏众人受教，低头答应着，却见林老太爷说完这句话，昏昏沉沉地便睡过去了。

他老了，这几日小病缠身，接连不断。

他入仕途，历经三朝帝王，每每谨慎小心，四处筹谋，呕心沥血。

终于也会有支撑不住的那一日，他病倒了。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生龙活虎的起来为自己的儿孙们谋前程、四处担忧筹措。他只能变成一个缠绵于床榻的垂暮之年的老者，只是他的相貌依然威严而又和蔼。

林暮惟忍不住红了眼眶，“祖父……”

林老太爷很疼爱她，对她谆谆教诲，不间断的引导，给予他的人生重要的启示和印象，否则她也做不到如今这般。

林暮惟是个人情澹薄之人，最会做的也许就是趋利避害。由于前世情缘澹薄，这一世可能是把过去曾经所受的全部苦难尽数都补回来了。她一直奉行的原则就是，如果对方真的待她好，她一定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投桃报李。林老太爷待她倍加疼爱，她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有了几分出色的才华，也很担忧他会看不到的那一天。

“别哭，惟儿，”林老太爷柔和地劝哄着，声音甚至有些虚，“人老了，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没关系的，惟儿不要哭，至少现在祖父已经很安心了，林氏有你这样的后代，祖父心中深感慰藉。”

林暮惟擦干眼泪，给大夫让路诊脉熬药，“我不会让祖父失望的。”

在这期间，林氏一族上下一派哀戚神色，林老夫人也是衣不解带地照料着林老太爷，二人之间虽无交流，却能够看出多年感情的那份默契。

林暮惟一下子愣了。

在她的印象里，林老夫人是一个偏心、爱慕虚荣而又飞扬跋扈的人，对她，只是表面上过得去，并没有太多疼爱或是什么。

可现如今她却并没有那份埋怨之心了，因为她看出来了，她的祖父和祖母之间是有着深切的情谊的，否则以祖父的官位，这些年来半个妾室都不曾有过。并非只是外界谣传的那般相敬如宾，而是真真正正的相亲相爱，他们的感情都流淌在一点一滴的细节当中，不足为外人道也。

殿选即将到来。

林宁启强忍住忧伤规劝道：“惟儿，殿选在即，万般重要。你记得，若是你能够分外出色，一举高中，你祖父心中也会深感慰藉，说不定就会一下子好起来了，你也不要过分伤心，因为此事耽误了殿选，你祖父心中也会难过的。”

“惟儿明白，父亲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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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暮惟叹了口气，遥遥看着大夫们忙碌的身影，拿起了书本继续看去了。

人生啊，总有许多你拿捏不住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皇帝受惊终被抚平了。

他老了，那日林暮惟细细看去，他的头上多了许多白丝，眼角的褶皱纵使再被抚平忽略，也是藏不住的心酸和疲累。

接连三子谋反，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坚强狠厉，也有支撑不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