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惟看着眼前胡子花白的胡老先生,眼角的褶皱分外鲜明,眼眸浑浊之间透着几分担忧的无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胡老先生一生未有官名,却将教书为己任,孜孜以求、尽瘁鞠躬。
他也曾考取功名,奈何刚毅木讷,与朝臣格不相入,深受排挤。无可奈何之下,辞官回乡,愿将毕生所学传授。
想到这些,林暮惟郑重跪下,恭恭敬敬地跪下叩了三个头,“学生谨记先生教诲,还望先生身子康健、万事无虞。”
武安侯府一众人更是严阵以待,千叮咛、万嘱咐。
林暮惟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众人,揉了揉额角,“……”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皇帝不急、太监急?要不然你们替我去念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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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儿,娘跟你说这么多,你有没有认真在听啊!”沉琦玉止不住地念叨着,“你是女儿家,离那些皇子们都远一些,血气方刚的年纪,我儿这般花骨朵一样的美貌,别再擦出什么火花!认认真真读书就好,别惹是生非,也别和人打架!”
“对对对!把林元和烟雪带上,也好照顾你!”
“你能不能请旨回府住啊?这住在宫中多不方便啊?这要是让人发现了你是女儿身,这可怎么办啊……”
烟雪七手八脚地收拾行囊问道:“夫人,小少爷的薄绒披风要不要带着?”
“要要要!春捂秋冻,这春日里凉的很!”沉琦玉紧赶慢赶,“惟儿!”
“娘,我记得了……”林暮惟闷声答道,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皇宫金顶、红门,高悬的日头划过精致角楼,给四方的高墙内洒下朦胧的光芒,宁静、神秘。
林暮惟由着太监一路领路走进。
“林公子啊,皇上特意传旨,让您先去御前叙话,奴才这就领着您过去。”
“多谢公公,有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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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笑容恭谨,不见谄媚,心中暗道侯府好家教,小公子身份尊贵又得圣上青眼,却丝毫不见骄矜神色。
一晃几月,皇帝的鬓角生出了几分白丝。
他老了。
林暮惟如此想着,想来亲子如此弑父,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吧?
“惟儿,近前些,伤可好全了?”
“多谢皇帝伯伯,惟儿已经好全了。”林暮惟拿出一贯的乖巧和讨好,“这是给皇帝伯伯的枣泥糕和核桃酥。”
皇帝心中泛起暖意,“惟儿还记得呢?”
“记得,因为皇帝伯伯和惟儿一样喜欢吃这两样。”
正说着,五个皇子挨个地走进了养心殿中齐齐见礼。
“这是惟儿,以后是琛儿的伴读,你们和他要一同在尚书房中念书。都互相熟识一番,惟儿伤势刚好,你们又都比他年纪长些,记得都照顾照顾惟儿。”
李璟琛沉默地盯着林暮惟,一言不发,心中盘算着给这小家伙带的糖葫芦一会要化了……
“是,儿臣明白。”四皇子立刻接口道:“儿臣知晓林公子今日入宫,已经派人将东宫附近的客房收拾妥当,林公子可以进去安住。”
“啊?”林暮惟惊得嘴巴张大,“还要住在宫里啊?”
也没人跟她说啊……
皇帝奇道:“怎么?惟儿不愿意住在宫中么?这里可是侯府都比不上的尊贵。”
“我……我认床……”
众皇子:“……”
在一番妥协、撒娇、商量之后,林暮惟开始了漫长的起早通勤之路。
她仰天长叹,这和前世做个996打工人在公交车和轻轨站上面打瞌睡有什么区别啊!!!
尚书房中的先生孔繁林是位年岁不大的男子,为人斯文俊秀,不像寻常花白头发的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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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他曾连中三元,名动京城,才华斐然,又出身书香名门,颇得今上倚重。
林暮惟一进尚书房,啥都不认识,勐一抬头看见个帅哥儿,差点淌哈喇子,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哥哥也是入尚书房的伴读么?我叫林暮惟!”
李璟琛刚想把糖葫芦偷偷塞过去,就看见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冲着孔先生流口水,气得一口气儿差点没上来,“……”
这个没良心的!
孔繁林看着在座的皇子们和伴读,不苟言笑地说道:“今日来了新学生,照例还是《资政要览》,帝王圣训,不可荒废。我将要点内容一一详述于诸位,回去定要温习背诵,做到字斟句酌,字字详熟。”
林暮惟:“……”花痴害人啊……
她四处张望着,看来皇子们除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势以外,读书亦是严苛。
“林暮惟!”孔先生唤了一声,“你将这《资政要览》方才解释这些背一遍。”
林暮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大脑飞速地运转着,等等等……她背过,她背过,她指定背过!指定是东西吃多了,把文章也就着吃了……
三皇子嗤笑一声,“先生,林小公子毛儿还没长齐的奶娃娃,又是第一次来尚书房这般庄严之地,先生就让他背诵,万一吓得尿裤子可怎么好?那上不得台面的私塾哪里能和尚书房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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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就看不上林氏,现下更看不惯林暮惟装傻充愣地救了他父皇,领了这大功一件。
李璟琛皱了皱眉,素来沉默寡言的人竟想开口替她出头。
“三皇子殿下别急着笑我,我年级尚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然三皇子您背一段?这么大的口气,不然全文背?”林暮惟凉凉地回怼,“您行您就上!”
“你!别以为父皇给你撑腰,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不敢!哪比得上三皇子您身份尊贵,不过您也别仗着自己是皇子,就为所欲为了!”
三皇子气得脸色铁青,众皇子看他吃瘪都“嗤嗤”地笑了。
这林暮惟嘴皮子是真厉害啊!
“都住口!”孔繁林面色不虞,“你背!”
林暮惟小脑瓜一转,“朕惟帝王为政,贤哲修身,莫不本于德而成于学。如大匠以规矩而成方圆,乐师以六律而正五音。凡古人嘉言善行,载于典籍者,皆修己治人之方,可施于今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