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歌立于城墙之上,望着远方逐渐变成一个个黑点的部队。
这是今生她第二次,站在这个位置上,遥送外祖和兄长出征。
上次是怀柔发生异动,她来这里,送外祖和兄长出征。
这次与北燕的战事……
叶朝歌深呼吸口气,也不知,这一战,要打到什么时候。
想到此,心头涌上说不出的担忧。
只是,对此,她终究是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如今也只剩下希冀和祈盼。
祈盼他们平安归来,祈盼今生的道路,另走一条轨迹。
“我们回去吧歌儿。”
耳边响起祁氏的嗓音。
叶朝歌眨眨有些干涩的眼睛,颔首,道了声好。
祁继仁和叶辞柏出征,整个国公府仿佛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而今夜的夜,更显静谧,甚至空气中,隐隐透出压抑的氛围。
叶朝歌躺在床上,久久难以成眠。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白日,外祖离去前的那一幕。
当时,外祖对她说:“你说的,外祖都记下了,安心等着外祖凯旋归来,照顾好你母亲,照顾你自己。”
按理说,外祖这么说,她理当可以稍稍放心一些的,毕竟外祖将她的话都记下了。
可不知何故,从白日到现在,她的一颗心便有些不宁。
感觉漂浮着,如在激流中打转的船只一般,没有终点和方向。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卫韫突如其来的嗓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叶朝歌坐起来,望着踱步而来的他,问:“你怎么来了?”
“大将军和辞柏出征,我便估摸着你这小丫头心思重的会睡不着,果然如此。”说着,卫韫坐到床沿,大掌覆在她的发顶,近乎于叹息道:“有时候啊,我是真的想找把药,给你喂下去,让你就此失忆,像辞柏那般,最好是变得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时候,我便陪在你的身边,让你对我生出雏鸟情节,眼睛里,心里,都只有我,没有其他人,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着说着,卫韫突然觉得,这个法子好像很可行。
唔!
回去后要不要寻个太医,问一下子,有没有一种药,既不能伤害到身体,且能让她失去记忆,最好是,能让她依赖她……
恩,天地间独他一人,她的世界只有他的那种。
叶朝歌觑着他明明暗暗的脸色,知他在想什么,有些哭笑不得,“这种想法都能想得出来,真有你的。”
“我这还不是被你给逼得!”卫韫瞪她,瞪了不过一会,便败下了阵,伸手揽过她,把人圈到怀里,“歌儿,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这么做。”
心知他是在担心她,叶朝歌抬手环上他的腰,“待一切皆尘埃落定,我便会如你所愿,只有你,可好?”
“此话当真?”卫韫并没有太欢喜,毕竟,在这个承诺的前言下,有一句,‘待一切皆尘埃落定’!
但他知道她喜欢看到什么,又喜欢听到什么。
既然拿她无可奈何,依她又如何?
叶朝歌自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当真!”
“那我们可说好了,届时,我就带你寻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就我们二人,白日里,你织布我耕田,晚上,我们便一起安眠,清晨,我们再一起睁眼醒来……”
卫韫说了很多,也畅想了许多,皆是一些小的不能再小的向往。
叶朝歌趴在他的胸口,认真的听着,喉间的那句“即便尘埃落定,我们也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寻一处没人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是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身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岂能随心所欲的想怎样就怎样呢?”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氛围太美好了,她不舍得去破坏。
他的肩膀很宽阔,怀抱很暖,他将她包裹,安心且富有她最向往的安全感,渐渐地,叶朝歌在他的怀里慢慢添了睡意。
在他轻柔的嗓音中,进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和他,褪去荣华,洗去铅华,一身粗布荆钗,她绾着妇人的髻,他肩上扛着锄头,他们有说有笑的走在山野间。
夕阳在他们的身后慢慢下滑,余晖洒落,映照着他们的笑。
他们一同携手进了一处农家宅院,紧跟着,从屋子里涌出两个孩童,皆是三四岁的模样。
男童像他,女童像她。
他们小手拉着小手,一起跑过来,双双仰着小脑袋,甜甜的说:“爹爹,娘亲,你们回来了——”
屋子里又走出几个人,分别是她的外祖,母亲和兄长。
他们看着他们微笑,“你们回来了——”
睡梦中的叶朝歌,唇角含着笑,眼角流出晶莹的泪光……
卫韫坐在床前,灯光下的他,俊美的面庞上,布满了温柔。
他伸出手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光,轻声呢喃:“傻丫头,你不说,我又岂会不知你所想,相信我,给我一些时间,我说的,终有一日会做到,届时,真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
叶朝歌这一觉睡得很沉,很安稳。
等她醒来时,外面的天色早已大亮,安静的内室,独她一人。
翻身下床之际,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的触上不远处的珐琅香炉,点点白雾腾空,屋子里飘散着熟悉的龙脑香,沁人心脾。
叶朝歌唇角微翘。
扬声唤人。
不一会,刘嬷嬷她们进来。
一进门,眼尖的刘嬷嬷便发现了香炉的不对劲,空气中的龙脑香那般的明显,再看向红梅,见她一脸懊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刘嬷嬷忍不住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之前在叶府也就罢了,怎地到了这将军府,太子爷依旧故我,来此如过那无人之境一般?
上次也就罢了,好歹红梅发现了,虽然是过后,但也比这次一点也不曾察觉到强吧。
正在刘嬷嬷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去寻一下子田伯,让他将府中的防卫再加强一些的时候,便听叶朝歌问她:“嬷嬷,小宝最近怎么样?对房家娘子可还适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