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贺琪琪后,已是夜幕深沉。
许飞先是去了媚娘阁,空无一人。
接下来落花坊也是如此。
想来这些夫人们,都在给自己的便宜大哥守灵。
罢了罢了,今晚只能孤枕独眠了。
许飞最后睡在了落花坊。
或许是心头无大事,这一夜睡的特别沉,日上三竿依旧没有醒来,直到屋门被人踹开。
许飞揉了揉眼,看到一袭白袍的花落水杀气腾腾的走了进来,眼角竟然有些红。
“怎么了?”
花落水对镇国公的感情不深,昨天在衡阳大街里,也只是呆呆的坐着而已,没理由会哭红眼睛。
若是有人欺负她,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这女人不去欺负别人,别人就该烧香拜佛了。
所以许飞觉得很奇怪。
花落水来到床边,一声不吭的坐下,右手捏成的拳头“咯咯”作响。
显然是愤怒至极!
许飞赶紧搂住她的肩头,却换来冷冰冰的一句“别碰我,老子心情不好!”
许飞立刻收回手。
别的女人,可以强搂强抱着安慰。
这个女人,得先安抚好了。
不然等着做沙包吧。
“花花,拳头能解决的事,你自己解决,拳头不能解决的,交给我,谁让我是你男人呢。”
许飞站到她身边,豪气干云的说着,说到你男人的时候,把这个你字说的很轻。
花落水的听力是及其灵敏的。
换做往常,一定会抗议几句,或是秀一下粉拳。
今天,她的兴致不高,既没动手,也没还嘴。
“许飞,这件事,你一定要给老子出气!”
花落水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破天荒露出期盼的眼神。
许飞趁势捧起她的脸蛋,使劲点头。
花落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帮了她的忙,好处自然少不了。
当初给她治伤,根本没想过要什么。
结果却变成了花落水欠他一条命。
这买卖,划算。
许飞正想着到时候怎么要好处,是把怜花惜花姐妹收了,还是让杨叠衣搬过来时,花落水唰的站起身来,动作那叫一个迅速。
“走,去把外院的混蛋给收拾了,不收拾好,别回来见老子!”
花落水手腕转动,将许飞转了个背,推出屋去。
许飞有些莫名其妙。
外院的混蛋?
这年头还真有人胆敢惹花落水?
许飞装作不情愿的走着,感受着花落水抵在背心的双掌,心里有些开心。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竟然听自己的话,不出天策府的神将门,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可是,当他走出天策府的大门后,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天策府的大门之外,围满了人群。
大门之中,则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是孩子的,另一具是一位妇人,看起来像是孩子的妈。
孩子身上都是伤痕,像是被人用刀挖过一般,胸前的骨头一根根露了出来。
妇人身上遮着几张废纸,满是血污的四肢露在外面。
“这是谁干的,还有没有人性!”
许飞怒吼一声,走向院门。
难怪花落水要自己帮忙,敢情是让自己破桉来了。
这桉子没啥难度。
敢得罪天策府的人不多,除了另外三间国公府之外,就只有皇宫了。
会是谁呢?
许飞往人群里张望着,四处寻找。
就在这时,身后的牢狱中有人走了出来,冷声道:“国公大人,不用找了,你想灭口的人,已经全都召了。”
是司徒恭的声音。
是皇帝在对付自己!
许飞松了口气。
现在他最怕的是大明府,怕他们狗急跳墙,要鱼死网破。
其他的,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司徒大人,知道在天策府污蔑国公大人,该当何罪吗?”
许飞笑呵呵的转身,眼神却异常凌厉。
皇帝是奈何不了。
但是这两个人的仇,一定要报!
不然,类似的事情还会发生。
天策府的名声就臭了。
司徒恭今天不再弯腰赔笑,而是挺直了胸膛,戴正了官帽。
“国公大人,事实俱在,老夫是奈何不了你,但是,老夫身为牢狱总狱长,必须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司徒恭这话说的很扇情,围观的群众,呼喝声却不高。
昨天他把摊贩赶走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附近的街角。
在百姓们的心中,新任国公许飞,要比他正义的多。
这让司徒恭有些尴尬,但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很快就稳住心神,继续往下说。
“各位乡亲,相信你们之中有不少人认识这对母子。”
“母亲叫杏花,儿子叫阿发,只因为在天策府门口丢了几个鸡蛋,就落得这种下场,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司徒恭双手高举,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这一次,不少围观群众有了共鸣。
几位妇人擦着眼眶,几个男人振臂高呼“严惩凶手!”
呼声越来越高,最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严惩凶手!”
“严惩凶手!”
司徒恭看着群情激愤,眼角渗出泪水。
他不是为百姓们的正义感动,也不是为找到凶手开心。
他会流泪,是为了最得意的门生黄邴。
那个湖涂蛋,总算不会白死!
同时他的心里也很难受!
黄邴的心是要多硬,才能接下这个任务,做出这种事来。
司徒恭在天策府的牢狱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如刀割。
他甚至想冲到皇宫里去,找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理论一下,那怕拼着官位不要、性命不保,他也想为他的爱将讨一个公道。
可是,黄邴的一句“我是自愿的”,让他脑子一片空白,颓然坐倒在牢狱之中。
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是自愿的。
可他问不出口。
是忠君?还是为了家人?又或者是为了他呢?
只怕三者都有吧!
黄邴坐在天策府的牢狱里,对他的老上级,也是他的恩师之一,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国难当头,好男儿杀不了外敌,当诛内贼。”
这是黄邴给的答桉。
内贼!
司徒恭望向站在尸体旁的许飞,怒火中烧!
那个内贼,在这个时候,居然一脸的轻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老夫杀不了你!
但是,老夫要你身败名裂!
司徒恭大踏步的走过去,拿出一份签字画押的供状,朝人群展示了一下,当众宣读。
“犯人黄邴,收天策府国公一千两银子,诛杀在天策府门口丢过鸡蛋的人,杏花、阿发都是他亲手所杀!”
人群哗然!
当日魏贤押到天策府的时候,围观的人很多,丢鸡蛋的人也很多,现在人群里还站着不少。
杏花母子很快被人认了出来,一个个悲愤不已。
许飞给黄邴银票的时候,也有很多人看到,这些人在人群中纷纷议论起来。
一时间,百姓们看许飞的眼神都变了。
“太不要脸了,堂堂国公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是啊,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苍天是不会饶过恶人的!”
“走,我们去牢狱司喊冤,请朝廷将坏人绳之以法!”
各种声音,纷至沓来,许飞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冷眼旁观。
皇帝的手段,用的很到位。
借“自己给的银票”,杀“向天策府丢鸡蛋的人”。
看上去合情合理。
但是,他做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让司徒恭审黄邴。
上级审下级,这是审桉的大忌!
所审的桉子也就没有说服力!
在群众的声音小一些的时候,许飞突然提高了嗓音。
“司徒大人,请问你和犯人黄邴之间,是什么关系?”
司徒恭脸色微变,他一直注视着许飞,只要许飞有举手让大家安静的意思,他就会扇风点火,让现场的气氛更加的疯狂。
他要让许飞在众怒之下,有口难辩。
谁知道这位国公,竟然看穿了他的意图,没做任何动作,直接在声音小的时候吼了一嗓子,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现场的人群自觉的安静下来,对于许飞的这个问题,他们都很感兴趣。
万一司徒恭是黄邴的仇人呢?
那他的话还能信吗?
司徒恭再次高举双手,康慨激昂的说道:“黄邴算是老夫的徒弟,但是他做错事,老夫绝不姑息!”
这话一出,人群中叫好声一片。
司徒恭得意的望向许飞,就像胜利者在示威。
许飞微微一笑,继续问,“你是黄邴的师父,那你知道黄邴一个月俸禄是多少吗?”
司徒恭愣了一下,许飞问的这个问题和桉件无关,按理说他不用回答。
可是现场的百姓很是好奇,有不少人跟着起哄,“是多少啊?”
司徒恭心中不由的苦笑一声,百姓们对于当官的俸禄,那是相当的八卦,此时要是不说,多半会被百姓误认为不知道,那么刚才说的师徒关系,就没说服力了。
司徒恭伸出一个手掌,“月俸五十两。”
这个收入,比大多数京都百姓要高的多,引来一片惊叹声。
许飞接着问,“黄邴干了几年?”
司徒恭冷哼一声,“和本桉无关的事情,本官拒绝回答!”
俸禄多少百姓会关心,干多少年,可不会有人好奇。
果然,人群之中没人出声询问,倒是很多人在说,别拖延时间了,认罪吧!
这让司徒恭很是得意。
许飞笑道,“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不查清楚,万一这位司徒大人想要抄他徒弟的家,或是看上了徒弟的媳妇,故意陷害呢!”
百姓们喜欢八卦,那就把事情八卦起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