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等老父退休后接到身边照顾,再想办法替二弟凌金湖娶上一门媳妇,也算是对逝去的老娘有个交待了。
但后来,凌金湖举报老爹,把年近六十花甲的老人打成四类分子,踏入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村里最苦最累的活,都是那五六个四类坏分子去干。当时,村里建一个水泵站,农业学大寨,在村中央挖一口水井,每天要人去早晚清理淤泥,每天都是几个四类分子去做这些工。
直到有一天,单位的凌金山接到凌村的电报:“父亡,速归!”
凌度从矿山子弟学校的教室被父亲叫走,一起回乡奔丧。
水泵房的草地上,停着凌宜斌枯瘦的毫无血色的尸体,一双浑黄的眼睁着,久久不闭。
凌金山带妻儿跪在老父尸体房,嚎啕大哭。
“丑恶的反革命分子凌宜斌包藏祸心,死了都还要祸害全村百姓,想把人民群众辛苦修建的水泵房毁了,我们要坚决消灭他。”背后传来村革委会的几人,远远喊着口号,而带头的竟是凌金湖。
凌金山猛忍怒火,对凌金湖招手叫道:“金湖你过来一下,哥有几句话话问你。”
“革命小将跟反革命分子划清界线!”旁边戴红袖章的几人吼叫道。
“谁是反革命分子,老子是抗美援朝的革命军人,现在是工人老大哥。”凌金山涨红了眼,朝他们吼道。
凌金湖迟疑着走向前。
“他是你父亲么?”凌金山指着父亲尸体问他。
“我跟他己经断绝了父子关系。”
“他是失足掉落水泵井里淹死的,是不是?”他又问。
“这是反革命分子逃避群众清算的卑鄙手法,”凌金湖梗着脖子说。
凌金山环眼四顾,看见有位邻家嫂子手里捻着把镰刀,可能是刚从山上割草回来,围上来看热闹的。
他冲上去,突然从妇人手里夺过镰刀,出奇不意朝凌金湖头上劈去,叫道:“今日我替老天把你这个兽生收了。”
镰刀在凌金湖脸上割了一个口子,看陷入疯狂的老兵暴起伤人,这帮毛头小子也瞬时慌了神,几分钟后,反应过来,围上去从老兵镰刀下救下了凌金湖。
凌金山最终被持抢民兵关押在大队村委。
凌度母亲带着儿子,在几个亲戚帮助下,埋葬了凌宜斌。
铁古山钨矿第二天派了几个人下来,本来说要扭送县革委会处置,但念在其本人也是革命功臣,就促令单位好好教育,别再犯错误。
自那一次以后,凌度便再没见过二叔。不过,关于他的消息还是常常传入他的耳朵里。
十六岁的凌金湖成了凌村的风云人物,当了革委会主任。据说投靠了粤都县最具实力的红青帮。
十八岁的凌金湖调入罗山乡任民兵连长,半年后任乡革委会主任,组织万名青年修造峡山水库,成为罗山乡甚至粤都县标杆人物。
十九岁调入粤都县,任县署二把手。
……
不管凌金湖如何呼风唤雨,凌金山一直不跟他来往。每年清明,端午,七月半等祭祀节日,凌金山都带着凌度匆匆赶回乡,祭扫完父母陵墓后,又匆匆赶回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