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或许是黄粱发出的细微脚步声引起了声源的注意,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了。
站在二楼的走廊中,黄粱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他的左手边有三道房门,走廊的尽头似乎是卫生间,而黄粱的注意力则被头上的天花板所吸引。
在走廊尽头的天花板上,有一个长方形的轮廓,正中心有一条绳索,绳索的低端拴着一个金属拉手。黄粱走到拉手的正下端,他发现自己需要伸直手臂才能够到把手。
迟疑了一下,黄粱抬手拽住了拉手,他做了个深呼吸,随后猛地一拽金属拉手。伴随着一阵‘吱嘎’的声音,一道楼梯缓缓的从天花板里降落。黄粱迈步闪到一旁,注视着这道用来登上阁楼的楼梯。
他没有犹豫,手脚并用的登上了楼梯。
阁楼里漆黑一片,没有窗子,也没有照明的设备。黄粱的眼睛适应了好一阵的黑暗,才逐渐能够看清阁楼内的景象。
这间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小阁楼中,除了一张小圆桌外,就只有占了很大空间的一张床铺。黄粱试图爬进这间他站不直身子的阁楼,他弯着腰、弓起身体,接近那张明显有人躺在上面的床铺。
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是从这里传来。
半蹲在床铺旁,黄粱注视着斜躺在被单上的这个人,他身上披着厚重的棉被,整个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着。由于他面朝墙壁躺着,黄粱无法辨别他的长相。
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名成年男性。
黄粱掏出手机,启用手电筒的功能。在亮光充斥在这间狭窄阴暗的阁楼中时,床铺上的男人惊恐的踢开被子,他装过身,用惊悚、慌张的眼神注视着身后的黄粱。
“把灯关上!关上!”
注视着面前这名声嘶力竭、不停尖叫的虚弱男人,黄粱木然的关闭了灯光。这名骨瘦嶙峋、被贾老爷子藏在阁楼中的男人,正是他的儿子贾志安。
他在这里,他没死,也就意味着郑心怡她...
黄粱摇了摇头,他倒退着回到楼梯边,从阁楼返回到二楼的走廊中。仔细的清理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黄粱离开了这栋二层小楼。在翻出院落后,黄粱平复了一下心情,给辛雨打去了电话。
“喂。”
“喂?黄粱?怎么了?我忙着呢,没什么要紧事我就挂了。”
“我找到贾志安的下落了。”
“什么?!他人在哪儿?”
“他父亲的家里,你带人来查吧。”黄粱迟疑了一下,又叮嘱了一句,“他在二楼的阁楼里。”
“......黄粱,你是如何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从没给你打过这个电话。”
“......了解。”
黄粱挂断了电话,向着他停靠在小区外路边的甲壳虫车走去。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辛雨的工作了。
......,......
当辛雨率领刑警支队的同事们按响门铃的时候,贾老爷子的脸上毫无变化。他强硬的站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家。
辛雨没有顾忌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吩咐两名年轻力壮的警员把贾老爷子拽到一旁,辛雨带人搜查这栋房屋。
她没有直奔二楼的阁楼,而是彻查了整栋房屋。
贾志安被找到了。
贾老爷子在感到怒不可遏的同时,产生了深深的疑问:他儿子被他藏在家中这件事,警方是如何掌握的呢?
这个问题将伴随他终生。
由于贾志安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亮起了红灯,即使辛雨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他,她还是安排车辆先把他送往附近的医院。
在前往医院的路途中,辛雨只问了曹志安一个问题。
“郑心怡还活着吗?”
闻听此言的贾志安爆发出刺耳的尖叫,险些从几名体格健硕的警员的手中挣脱开。虽然他没有回答辛雨的提问,但是她已经知晓了答案。
郑心怡早已经遇害了。
根据医生的检查,贾志安的身体状况不算严重,只是有些营养不良而已,但是他的精神状况非常的差,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好在,经过精心的呵护,他的情况渐渐有了好转,足以应付警方的审讯。
“我还是头一次在病房里审讯病人。”辛雨无可奈何,只能对黄粱发发牢骚。
在贾氏父子的供述下——贾老爷子一开始很不配合,但是在辛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下,他还是坦白交代了,毕竟他儿子已经把所有的事实都告知警方了——一件匪夷所思的失踪案的全貌,渐渐清晰起来。
如辛雨推断的一样,沈玲是制造这一切悲剧的背后推手。
她返回京阳市后,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当完成这一切后,她找到了贾志安。在沈玲的蛊惑下,贾志安的思维渐渐被引向了极端,他开始相信自己人生中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和郑心怡结婚这个错误的选择。
“她就像是对我施了巫术一般,我完全着了魔,对她的话唯命是从。”贾志安如是说道。
在沈玲的指示下,他在十月十日凌晨三点左右,把妻子郑心怡从家里骗出。他严格遵照沈玲的指示,按照提前勘查好的路线,躲过了小区内所有的监控探头,把妻子带离了居住的小区。
他和妻子乘坐一辆沈玲实现准备好的车,来到了东丰区。
东丰区是沈玲长大的地方,她很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决定把东丰区中那连绵不断的荒山作为抛尸地点。
在一座人迹罕至的山沟沟里,贾志安亲手勒死了自己的妻子,随后他把郑心怡的尸体埋藏在一座树下。
“是槐树。”辛雨事后对黄粱和欧阳倩说道,“沈玲这个女人是真的很,杀了郑心怡还不算完,还妄想折磨她的灵魂!”
在某些传统迷信观念中,如果把一个人的尸体埋在槐树下,这个人的灵魂就会永世不得超生,永远的被困在槐树下。
整个犯罪过程中,沈玲都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活动,她只是站在一旁,用声音蛊惑贾志安动手完成这一切。
“我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贾志安声泪俱下的哭诉道,“她应该杀了我的,她应该杀了我的...”
沈玲没有把贾志安也杀害,并不是因为她仍对他心存感情。恰恰相反,她是为了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情况也的确如此。
在处理完郑心怡的尸体后,沈玲做了一系列的伪装,她用郑心怡的手机联系她的同事,制造出郑心怡还活着的假象,试图迷惑警方的视线。同时她将贾志安秘密带到了他父亲的家中,并留下了一封简短的信。信中介绍了贾志安的所作所为。
如同她预想的一样,贾老爷子看到信中的内容后,做出了包庇自己儿子的举动。有了他的‘协助’,沈玲自导自演的这出‘神隐夫妇’的戏码,就这样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至于贾志安能够在他父亲的庇护下躲藏多久,沈玲就完全不在乎了。届时她早已离开了京阳市,飞回到现任丈夫的身边。
只要她终生不再返回故土,沈玲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继续自己的生活。
而且,杀人的不是她,而是贾志安。
了解到事实真相后,郑心怡的娘家人不干了。她们强烈要求对贾志安处以极刑,最好是能亲眼看见他被枪毙。
但由于贾志安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在界定他在动手杀害郑心怡时、是否有独立自主行为能力时,被告和原告各持不同意见。
这关系到贾志安是否会承担刑事责任。
毫无疑问,这场争论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无论结果如何,贾志安都已经身处在球笼之中,无法自拔。
“————也就是说,我们真的拿沈玲那个女人一点法子都没有?”品味着鸡尾酒的芳香,欧阳倩闷闷不乐的说道,“她才是制造这一切悲剧的人啊,凭什么这样嘛!”
“这就是生活。”黄粱苦笑着说道。由于一会要开车,他向酒保要了一杯苏打水,没有喝酒。“我们目前的确拿沈玲没什么办法,但是天道有轮回,人终究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我还记得一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欧阳倩说道,“没能亲眼看到那个女人得到惩处,总觉得不甘心。”
“你还能有我不甘心?”辛雨愁眉不展的说道,“投入了如此多的心血,我们却被那些媒体形容成‘无能’、‘废物’、‘浪费纳税人的钱’,我现在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好了,好了,你已经尽力了。”黄粱安慰道,“只能说犯罪分子太狡猾了,让她成功钻了空子。”
“算了,不说这些了,让我们一醉方休!”辛雨高举起啤酒杯,和欧阳倩碰了下杯,一口直接喝进去半扎的啤酒。
“你慢点...”
“别管我,反正有你送我回家。”
“好吧。”黄粱耸了耸肩,“今天彻底放松一下,明天仍是崭新的一天,龙山区可不能少了你啊。”
“这话我爱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