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七点多，欧阳倩离开事务所回家吃完，她走了没多一会儿，程野就上门了。
“梁子，你家里有东西吗？哥哥我要饿死了...”走进客厅后，他直接瘫软在沙发上，一副随时要去世的惨样。
“没有。”
“就不能给哥哥点个外卖吗？”程野可怜兮兮的看着黄粱。
“你没手机啊？”
“哥哥不是不会嘛。”
“放屁，你摆弄手机比我灵巧多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手机里安装了一堆社交软件。”黄粱面无表情的说道，“你都多大岁数了，半截身子入土——”
“你丫才快死了呢？哥哥我还不到四十，正青春！”程野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就抠门去吧！留着你的臭钱买棺材去吧！”
“滚，我这都是从您老身上学到的优良品德。”
“切，不扯王八蛋了，嘴累。梁子，哥哥我今天跑了一整天。”程野严肃的说道，“功夫不负有心人，抛尸的地点找到了。”
“哪儿？”
“在龙脊区。”程野说，“有目击人声称看到过一名形迹可疑的人，把行李箱丢进了河里。”
龙脊区？对此黄粱并不感到意外。
“什么时候？”
“后半夜。”
“后半夜？”
“准确时间是在后半夜两点半左右，目击者是一名钓鱼爱好者。”程野说，“他在永明河河边夜钓的时候，碰巧目击到了疑似凶手的人抛弃行李箱的一幕。可能是他选择的钓点碰巧是在一簇岸边的杂草从里，所以抛尸者没有注意到他。”
“运气很好啊。”
“没错，运气很好，但是对凶手而言，他可就是倒了大霉了。”程野兴奋的说道，“虽然目击者离得很远，看不清抛尸者的长相，但是大致的身高和体态特征，还是能有帮助的。那位老爷子——就是目击者——认为抛尸者应该是一名男性。”
“男性...”
“没错，老爷子很确定这一点。”程野说，“我也认为凶手应该是一名成年男性。按照正常逻辑来推理，抛尸者也只可能是男性。要知道吴优的体重可不轻啊，足有八十多千克，还要考虑行李箱和尸体变沉的阴郁。搬运并进行抛尸，绝对是一项体力活啊。尤其是尸体还被碎成了那样，也是一项大工程。”
黄粱点点头：“嗯。”
“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抛尸地点附近的监控探头了。”程野说，“希望能有所发现吧，那地方其实还挺背阴的，荒凉得很。”
“嗯...”
“你小子怎么了？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啊。”程野打量着黄粱，“怎么？对哥哥的工作进度不满意啊？你小子也不来帮帮忙。”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龙脊区。”黄粱沉吟道，“京阳医科大就在龙脊区。”
“京阳医科大？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程野皱起他那对浓密的粗眉毛。
黄粱提醒道：“石凯工作的地方。”
“对，对，我想起来了，你那个小白脸工作的单位。”
“小白脸？石凯的年龄比你大。”黄粱无奈的说道，“大梁子，你算是彻底把他当作你假象中的情敌了，是吗？”
“他？他有这个资格吗？”程野嗤之以鼻。
“他有没有资格我不知道，至少你，还是别做这种毫无意义的白日梦了。”黄粱说，“你和宋慧女士是不可能的。”
黄粱的话刺痛了程野此刻敏感的心，他怒目而视的瞪着黄粱。在那一瞬间，程野似乎想要扑过来，给黄粱点颜色瞧瞧。
事实上，黄粱全身的肌肉已经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但最终程野还是没有爆发，他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像是刚刚跑完了三千米似得。
“我先走了。”
程野起身走向门口，摔门而去。
“真的是有病。”
黄粱无法理解此刻程野的感受。
其实很正常，毕竟他不了解宋慧对于程野而言意味着什么。
宋慧算是程野的初恋。
他第一个暗恋对象。
当时程野刚刚初中毕业，正处在对异性懵懂的时候，除了整天在外面和同龄的孩子疯玩，他也开始模模糊糊的产生了男女的观念。
而大他几岁的宋慧，就在此时悄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当时程野还居住在老式的四合院中，突然某一天，宋慧一家租住进了这个大院子中。
也真是在那一天，程野第一次见到了宋慧。
他第一次明白‘女人’这两个意味着什么。
当天晚上，在他的梦中，宋慧的身影出现了。在这之后的许多年中，她的身影一直萦绕在程野的脑中，挥之不去。
这么多年来程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结婚，与他心中藏着的这个女人有莫大的关系。
可悲的是，程野从来没有和宋慧单独的相处过，他只是远远的偷看着她，沉浸在一个少年对富有魅力的女人的天真幻想中。
直到宋慧一家从四合院中搬走，程野也没有和宋慧说上几句话。
宋慧甚至都不清楚程野的名字。
她当时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怎么可能对一个还没到她肩膀高的小男孩多加留意呢。对于宋慧而言，程野只是个有些脏兮兮的邻居家的小男孩而已。
但是对程野而言，宋慧就是他的梦中情人，他的女神。
正因为从来都没有接近过，所以在程野的记忆中，留下的都是宋慧完美无瑕的影子。
其实类似的情况在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许久不见的同学会上，当你满心欢喜的期望看到上学时暗恋的那个‘他/她’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他/她’。
可能是因为他们变了。
但造成反差和失落的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你期望的那个‘他/她’，是你幻想出来的最美好的‘他/她’，可能和现实中的‘他/她’完全不一样。
程野其实就是这种状态。
在几十年的时间中，他不断的美化、完善他心目中的宋慧的形象，以至于这个女人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他的灵魂中。
尤其是在多年之后的相遇后，宋慧仍然如此的美丽，甚至比程野预想的还要美，这让程野在心中累计了几十年的憧憬之情再也抑制不住了。
虽然清楚自己的想法非常恶毒，但是程野就是无法压抑心中的冲动，一个恶魔般的声音不停的在他耳边念叨着类似‘她丈夫死了，现在正是老天爷给你的机会，你难道准备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溜走？’，诸如此类的话语。
只要一静下来，程野满脑子都是宋慧的身影，让他无法思考其他的事情。他只能通过不停的工作，让自己的脑子没有闲工夫瞎想。
正是因为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程野才一定要找黄粱来帮忙。他不想因为个人因素而影响案子的调查工作。
但是他毕竟是个人，是个男人，不是一台冰冷的机器，避免不了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
或许只有神才能不被情感控制吧。
黄粱在临睡觉前，把白天走访得到的信息通过短信发到了程野的手机上。
他没有理会程野的回复，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黄粱被手机的铃声吵醒。
他猛地做起了身，神志仍有些模糊。在梦中，他正在追捕着但丁，伸出的手，每次都是差之毫厘的没有抓住但丁的身体，在这永无休止的追逐中，黄粱被铃声解脱了出来。
愣了几秒钟，黄粱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是程野的号码。
“喂？嘛事？”他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一刻。
“来我们局一趟。”
“怎么了？有重大发现？”
“还不知道算不算是重大发现，总之你过来一趟，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成，我这就起床。大程子，你该不是一宿没睡吧？”
“昨天从你那儿离开后，哥哥我自己回东丰分局了，忙活了一宿。”程野的声音中透露着浓浓的疲惫之感，“不过总算是没白忙活，要不是哥哥我眼睛够毒辣，可能这一疑点就被忽略了。总之，你赶紧过来。”
“成。”
洗漱、穿衣、出门，动作一气呵成。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黄粱已经开着他那辆心爱的甲壳虫驶离了小区的停车场。
在前往东丰分局的路上，黄粱抽空买了一堆早点，程野可是个大胃口，顶的上寻常人饭量的三倍。在萧瑟清凉的晨风中，黄粱开车驶达了东丰分局。
看来程野和门卫打过招呼了，没等黄粱减速，门卫就放行了，黄粱直接一脚油冲进了东丰分局的大院里。
拎着整整两大塑料袋的早点，黄粱来到了程野的办公室的门前，他用膝盖顶了几下门，程野把门推开了。
“梁子，你来了。”他那张布满倦容的脸，一看到黄粱手中还冒着热气的早点，立刻乐的跟要咬人似得，上前直接把两袋子食物都接了过去，“你看你，来就来嘛，还带礼物，真是见外——”
“我还没吃呢。”黄粱面无表情的说道，“大程子，你甭想包圆儿。”他弹开了程野伸向食物的手，“这是我和你两个人的早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这个吃饭机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