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北讲述的过程中,林雨生一言未发,他的眼神涣散,根本没有聚焦。黄粱看不透他是放弃了,还是在琢磨应对的说辞。
“我说了。”林雨生的嗓音异常嘶哑,“这确实不是一幅画,我又画了一幅。”
“之前的那幅画呢?”顾北挥了挥手,阻止正要开口讲话的林雨生,“撕毁了?烧掉了?扔进马桶里,被冲走了?你认为我是白痴吗?林雨生!”
顾北的这一声低吼,不仅把林雨生吓得脸色煞白,黄粱都也是感同身受,同样被吓了一跳。
“我、我,确实有两幅画,那真的是我后画——”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顾北冷笑了一声,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冲着话筒说了几句,她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瞪着林雨生。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得到顾北的允许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位是身穿制服的警员,而另一位,则是一名有些谢顶的中年大叔。
林雨生困惑的看向这两个人,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般,直愣愣的注视着那位谢顶大叔。
谢顶大叔冲着屋内的人憨厚的笑了笑,当他把视线转移到林雨生的脸上时,他眼冒精光,开口说道:“就是他,那天晚上我拉的客人就是他。”
顾北问:“您确定?”
“百分百确定,就是他。”
“好,感谢您的配合。小李,带他下去吧。”
“是,顾队。”
警员和谢顶大叔离开了办公室。
“你还想辩解什么吗?”顾北看向林雨生。
“......”
“呃...顾北,你能稍微解释一下吗?”黄粱茫然的看着她。
顾北无奈的叹了口气,三言两语讲述了这几天来、她都做了些什么。
首先,在破解林雨生伪造的不在场证明的手法后,顾北意识到这仍不足以让林雨生认罪,他一定会想出各种说辞来解释画作的不同。所以,顾北接着思索,有什么铁证能够让林雨生放弃抵抗的念头呢?她想到了出租车司机。
林雨生并没有车,他甚至都没有考取过驾照。所以他绝对不可能自己开车前往冯馨予的家。由于在案发当天的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林雨生和王博通过视频,这证明直到那时,他仍在自己的公寓中。所以如果想要在那之后赶到冯馨予的家,他必须搭乘交通工具。
用时最短的交通工具,毫无疑问,一定是出租车。如果搭乘公交车的话,由于中途倒车,无疑会浪费更多的时间。而且最晚一班的公交车是在晚上十点左右停运,他从冯馨予住所返回的时候,肯定是赶不上公交车。
事实上,顾北认为林雨生一定不会选择公交车或地铁这种公共交通方式,有太多的摄像头可能会拍摄到他,与其留下过多的线索,他莫不如选择搭乘出租车。
京阳市中起码有十几万名出租车司机,林雨生不相信警方能够找到搭载他的司机。而且他还做了些许的伪装。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经过不懈的能力,龙脊分局的警员们,真的就找到了这名出租车司机。而林雨生自作聪明的伪装,恰巧让这名司机对他记忆犹新。
“哪有正经人大晚上的戴墨镜?一看他就不像是好人。”谢顶大叔如是说道,“而且你们知道吗,那位小伙子还真是臭不要脸,竟然用自己的照片当手机壁纸,我从后视镜看得那是一清二楚。”
就这样,顾北找到了人证物证,她决定是时候和林雨生摊牌了。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顾北看向林雨生。
林雨生低着头,呢喃道:“我、我没有杀人,我为什么要杀冯馨予呢,我曾经爱过她,没错,在分手的时候,我们闹得很不愉快,但是我也不至于杀人吧,我——”
“你杀人,是为了榨取冯馨予身上最后一丝价值。”顾北厌恶的看着他,“警方发现冯馨予在遇害不久之前,曾买了一份巨额的人身意外险,受益者写的是你的名字。”
“......可、可是徐志茂他身上的嫌疑比我大吧!”林雨生绝望的叫嚷道,“是他发现了冯馨予的尸体,他那天早上去见她家里——”
“等等,林雨生,谁把这个信息告知于你的。”顾北问,“我从来没有向你透露过徐志茂是发现冯馨予尸体的人。”
林雨生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是那个,那个,是,该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于愤怒,由于紧张,林雨生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毫无疑问,那条邀请徐志茂来家中详谈的短信,是林雨生假借冯馨予的口吻发送的。而那条短信的发送时间就在法医认定的冯馨予死亡的时间段内。林雨生就在案发现场,他在诱使冯馨予吃下了含有剧毒的抹茶蛋糕后,用她的手机发送了这条短信,意图让徐志茂成为警方重点怀疑的对象。
这一招栽赃嫁祸确实凶狠毒辣,但是在人证、物证面前,林雨生的这次口误,也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注视着跪在地上嘶吼的林雨生,黄粱心中充满了厌恶。就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人,亲手制造了这起悲剧。
冯馨予,一个在温室中被保护了一辈子的可悲女人,在离婚后,选择彻底的放飞自己。她没有思考过,并不是每一位帅哥都像是爱情小说中描写的那样,表里如一、内心和外表同样的完美。
现实情况可能恰恰相反,好皮囊不等同于好人性。
冯馨予痴迷于林雨生这样毫无底线、自甘堕落的小白脸,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垫脚石,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位他那样才华横溢、外表英俊的年轻帅哥,凭什么会看上她这样一位年过四十、美貌不再的年老色衰的妇人?
人,无法避免不犯错。但是有些错误,付出的代价太大,甚至没有从中吸取教训的机会......
失魂落魄的林雨生被两名警员带走了,办公室中只剩下黄粱和顾北两人。
“你等什么呢?”
“啊?”黄粱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抬头看向顾北,“你说什么?”
“滚。”
“得嘞。”
黄粱站起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在返回事务所的路上,黄粱给徐鑫打去了电话,简单的把情况介绍了一番,他让徐鑫动身赶往事务所,届时面谈。
欧阳倩在事务所的沙发上睡着觉,黄粱推门而入的声音吵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的看向黄粱,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你出门干嘛去了?现在几点了?”她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惊讶的说道,“都快晚上十点了?我得赶快回家,不然我的老母亲会生气的...”
“再待一会儿吧。”黄粱说。
欧阳倩狐疑的打量着他:“有事儿吗?你平时都只会撵我走的。”
“徐鑫在赶来的路上,先等他来吧。”
“哦,好吧。”
黄粱回到事务所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徐鑫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黄粱给他打开门后,他喘着粗气,踉跄着穿过客厅,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你没事吧?”欧阳倩注视着狼狈不堪的他。
徐鑫说:“没、没事,就是跑的有点喘不上气...”
“你看上去快挂了...”
“行了,别说闲话了。”黄粱严肃的看着他们俩,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他把冯馨予女士遇害的前因后果讲诉了一遍。
“也就是说,徐鑫的父亲是清白的喽?”欧阳倩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之前一直怀疑他就是凶手诶,徐鑫,替我向你的父亲道个歉。”
“可是、可是如果我父亲他没有婚内出轨,没有和那个叫做詹琼的女人在一起,他和我妈妈就不会离婚。这样的话,或许我妈妈她就不会被人害死了......”徐鑫面容痛苦的说道,“都是他们的错,都是他们的错......”
“话不能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这样说?”徐鑫激动的看向黄粱,“就是因为他,因为徐志茂,所以才会发生后面的这一切悲剧!从小到大,都是妈妈在陪伴着我,他从来都不在我们母子的身旁。他总是用工作忙这样的借口搪塞我们,但事实证明,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大骗子!”
“......”
注视着情绪失控的徐鑫,黄粱意识到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这个年轻人一定会误入歧途,因无法放下的偏执做出后悔终生的错事。
他此时的眼神,黄粱在数位犯下滔天罪行的犯人的眼中目睹过无数次了。这个年轻人在脑海中计划着某种疯狂的计划。
“你等一下,徐鑫,安静的坐一会儿,我出去买点宵夜。”黄粱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他递给欧阳倩一个眼神,示意她安抚一下徐鑫的情绪,后者点了点头,柔声对徐鑫说着什么。
走出事务所后,黄粱发送了两条短信,随后他乘坐电梯下楼,准备对街对面的饭店买点宵夜吃。这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他思忖着。或许还是一个混乱的夜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