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矿泉水吃了几粒药,欧少辰尽量放轻松左臂,将外套脱了下来,露出被血染红了小半的内衣。
“过来帮我一下。”
他看着被吓到的连素,继而又想起了什么。
“我忘记了,你晕血,算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
自己用右手撕去被血染红的内衣,欧少辰从他带着的那个看起来很时尚的女式包包里拿出了纱布和消毒水,就跟变戏法一般。
将染血的纱布撕了下来,左臂传来的巨大的疼痛感,然而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怎么会受伤的,你轻一点……轻一点……”
连素闭着眼睛,恐血的本能让她自觉地远离,然而布料撕裂的声音又让她不自觉地心惊肉跳,悄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瞧见血肉模糊的伤口后她立马又闭上,眼前一阵眩晕,光是看着就好疼的感觉。
“上午那种情况,能只受这点伤已经是万幸了。”
淡淡地说道,欧少辰成功地用右手将纱布重新包扎好,最后用嘴咬着打了个结,动作熟练而自然,如同重复过几百次一样。
连素没接话,她闭着眼睛,背靠着墙壁,坐在欧少辰的对面,身子有些微颤抖。
当时的场面有多严峻她非常清楚,故而她醒来的时候十分意外,在那样严峻的情况下,欧少辰居然能够成功地逃出来,还带上了她。
她隐隐约约记得,那个时候欧少辰的第一反应是大力将她揽到了怀里,躲避着飞来的子弹,前一刻她还处于枪林弹雨之中,后一刻她就感觉有人将她推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她背后靠着冰冷而坚硬的铁桌,眼前是某人冷静而沉着的脸。
明明是那样危险的时刻,她却莫名地安了心,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我睡一下,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去。”
沉重的疲倦感压迫着欧少辰的眼睛,他扯去一系列伪装,然后同样背靠着墙壁半躺着,脸上是止不住的苍白。
她想说些什么,但是接触到他疲惫的目光后,她“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傍晚的天空,若是天气晴朗,则会出现大片大片瑰丽的晚霞,但是今天下了雨,天空除了大片大片灰蒙蒙的云以外什么都没有。
城市的万家灯火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在这座没有任何装修的房子里,灰暗的水泥地衬着灰暗的光线,带给人一种发自内心的颓废感,连素盯着欧少辰昏睡的脸,他眉头紧锁,呼吸却意外的安详。
黑色头发柔顺地贴在他的前额上,长而细密的睫毛听话的低垂,左臂的伤口还缠着白色纱布,他一脸平静,看起来单纯而无害。
这一觉睡了很久,从傍晚睡去之后一直到深夜里城市的灯火都暗去,他也没有醒来。
她纵使有一肚子的疑问,一肚子的担忧,但是看到他安静的睡颜后,愣是觉得吵醒他是种罪,没敢问。
夜渐深,世界变得越来越安静,然而欧少辰的呼吸声却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最后一户人家的灯火也熄灭了,世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里。
未知的世界让她本能地觉得恐惧,黑暗可以将人的恐慌放大至最大,她一点一点地靠近欧少辰,最后终于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想寻求一丝安全感。
一股灼热的感觉随之传来,她吃惊地发现他身体滚烫,热度惊人。
黑暗中,她的瞳孔蓦然间睁大,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伸出手去碰他的额头,手还未抬到额头的高度,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先让她一个哆嗦。
冰凉的手指覆上额头,不出意外,那里烫得惊人。
她愣愣地维持了这个姿势好一阵,脑袋空空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然而恐慌却在漫漫黑夜中疯一般地成长。
是夜,连素手足无措,未经过好好处理的伤口撑了一天终于恶化,欧少辰躺在地板上,发起了高烧。
她小时候听人家说发烧超过四十度就会烧坏脑子,现在她手边并没有体温计,但是从那惊人的热度来看,四十度似乎只是小意思。
她摇了摇他的肩膀,他没有反应。
她再用力摇,他终于不耐烦地嘟嚷了一声,却没有一丝一毫醒过来的意思。
她哆嗦着伸手去寻找矿泉水,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阵终于摸到一个冰凉的水瓶,她旋开盖子,抬起他的下颚,艰难地掰开他的嘴巴,企图把水给灌进去。
然而他似乎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尽管嘴唇干得吓人,但是水却完全没有咽下去,而是顺着嘴角一丝一丝地留下,在暗夜里从颈部划过胸膛。
她莫名地感到害怕,窗外的警笛声一直到深夜才隐隐平息,如果他就这么一睡不醒,她该怎么办?
三天,她认识他只有三天,他却已经成为了她此时唯一的依靠。
将欧少辰之前扯下来的布料沾湿,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她忽然发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自己最无助的时期。
将他之前扔下的女装通通给他盖了上去,她呆坐在他旁边,无力感疯狂上涌。
“若……水……”
欧少辰忽然开始自言自语。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在静谧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连素睁大眼睛望着前方,目光所触之处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若水,是谁?
她一直不敢睡,每隔一段时间就试图给他灌水,纵使他喝不了多少,但是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她有想过出去买药,但是想起他之前说过千万不要出去,加之窗外那几乎响了一天的警笛,她踌躇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似乎他之前有吃过药?
也许这不是发烧,而是药物的正常反应也不一定,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
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这一夜漫长无比,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她渐渐能够看清他的脸,与之前的苍白不同,现在有着不自然的红晕,他眉头紧锁,刘海被汗水所浸湿,粘在额头上,显得脆弱而疏离。
隔着窗子望去,已经有清洁工在扫地,天依然灰蒙蒙的,今天天气依然阴霾,南方的春季多雨而潮湿。
又过了一会,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她终于支撑不住,趴在他身边,沉沉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