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至始至终没有劝萧老太进城。萧老太为了不影响萧肃学习，犹豫之下同意进城走一遭。

萧娥进城瞧过，那宅子相当不错，至少比这里的小院子好太多。房间足够一人一间，敞亮干净。院子没有大的奢华，但也不会挪不开身，还有个小花园，很舒服。

萧娥置办好家具，便是搬家的日子。

一早，萧肃进山，踌躇踱步，最终往那山洞去。

回来几日，他一直没敢靠近这里。因为他受伤是学艺不精所致，他没脸见教导他的师父。

九月的天，山里萧条冷瑟，山洞更是荒芜凄凉。

萧肃进洞唤了几声师父，无人应答。

早上寒露尚在，朝阳未出，这个时辰，不应该出去啊。

“师父！”

萧肃轻步踏进内室。里面光线昏暗，杂草丛生。那处能躺人的石壁也已被杂草淹没。石壁上，当初授他的太极拳法斑驳褪色，模糊难辨。

“这是彻底走了么？”萧肃呢喃自语。虽然预料到结果，但还是伤感。

角落处，石块旁，掉落了一堆木屑。萧肃好奇，蹲身查看。竟是石头里的木箱被老鼠啃咬所致。

萧肃抽出破损的木箱，看到里面藏的东西时，一瞬呆住。

画纸已经被啃咬只剩一半，其上的山水图虽残缺，韵美犹存。

那是一片芳草如茵的山坡，风吹草动、蓝天白云。每一棵草都似随风起舞，每一片叶子都在摇曳。足以可见绘画之人功底扎实，意境之美，让人为之一颤，如身临其境。

没想到，师父她竟然精通绘画！

这般有禅意、唯美立意的画作，的确像她那般高人所作。

可惜了，被老鼠啃了。

萧肃将残缺的画揣进怀中，想着回去修补好，待日后见了师父，还给她。

忽听外面有脚步声。

萧肃欢喜出洞，与正欲进洞的萧娥撞了个正着。

“小娥？”

“四哥！”

萧肃惊讶中有些失落，倒没有注意到萧娥一瞬的慌张。

“我看见你来山里，担心你伤胳膊，就偷偷跟过来瞧瞧。”

萧娥绕着他转了一圈，满意的点头，“还好，你没偷练。”

萧肃笑笑，在洞口石块上坐下，“我记着呢，再养十天，一天都不会少。”

萧娥紧挨着他而坐，心虚的瞟了眼洞内，“里面有人？”

“不在了，应该云游去了吧。”萧肃神情忧伤，“我原想问问她，能不能带着你一起去见见世面。有她护着，你会轻松许多。”

萧娥怔怔的望着萧肃，说不出的感激与心动。他真的一直都记着，一直都为她想。

萧娥拍了下他的肩膀，没心没肺的笑道：“哎呀，经过这次历练，我单枪匹马闯荡江湖，完全不在话下。”

那笑容迎着东升的朝阳，多么的天真烂漫，又多么的自信与渴望。那是对自由的憧憬与向往，他不止一次从她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

萧肃心头刺痛，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垂眸间黯了神色，“你想现在走么？”

他鬼使神差的问出这句话。

萧娥诧异，“现在？你放我走？”

一直都想离开，可突然听到萧肃放她走，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萧肃点头：“等到城中安置，你便走吧。趁着寒冬未至，去往温暖的地方。”

他一直想等一切好起来，等他有能力改变现状，正大光明的将她送走。可这一刻的萧娥，让他觉得自己多留她一天，都是对她的亵渎与不公。

那把无形的枷锁，困住了萧娥，也困住了他。不如就次放手，早点实现她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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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娥从萧肃眼中看到了坚定，想让她离开的坚定。

萧娥莞尔一笑，“好啊，我的钱也攒够了，萧氏丝锦也做起来了。你也学业有成，不久后就是人中龙凤，前途无忧。我可以走了！”

说着，那弯起的笑眼蕴了一层水雾。

萧娥故意扭头看向旁边的风景，再回头，眼中生出的泪水已被她忍了回去。

她依旧带笑，“不过，我走的事，先不要和娘他们说。我怕娘舍不得。”

萧肃不敢看萧娥的眼睛，只是点头，有些哽咽的发出一个字，“好。”

萧肃是有原则、有追求的人，他舍不得萧娥，但更尊重萧娥。鼓励她，也鼓励自己活出名头，而不是碌碌无为一辈子。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重，又很默契的没有打破这份沉静。

二郎、赵氏已经收拾好东西，交代完钱一郎，正扶着萧老太上马车。

“四弟、小娥，回来的正好，我们该走了。你们东西收拾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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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娥小跑过来，扭头进屋，“收拾好了，我去拿。”

萧肃跟上要帮忙，被赵氏拉住。

“四弟，你先上车，二郎帮小娥拿东西。”

萧肃止了脚步，欲言又止，无精打采的上了马车。萧娥递了东西上来，坐在车帘位置，离萧肃远远的。

赵氏上来问：“小娥，你怎么不往里去？”

萧娥抓着门框回：“我护着东西。大丫二丫呢？”

“坐不下，她们等下一趟。”

赵氏坐在二郎旁边，一同驾车，往城中奔去。

新的府邸已经事先打扫干净，搬进去就能住。

萧娥扶着萧老太到主屋歇息，萧老太没忍住问道：“小娥，你和肃儿吵架了？”

萧娥忙摇头，“没有。”心里却发虚，像是被大人抓包的孩子。

萧老太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世面没见过，路上就觉得他们有问题，这会儿萧娥的表情更说明有问题。

萧老太没有拆穿，苦心劝道：“你们一路同甘共苦过来，我看在眼里，高兴。肃儿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实心眼，脾气倔。

他要是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让你不舒坦，你别较真。他那股劲过去就好了。”

萧娥解释：“娘，我们真没事。”

萧老太像是看穿了她一般，轻叹了口气，“肃儿如今中举，日后还要考状元，诱惑只会越来越大。”

“小娥啊，我是真心把你当媳妇，才和你说掏心窝的话。外面牛鬼蛇神太多，肃儿爬的越高，离我们就越远。要想牢牢抓住他，就得想办法留住他。”

萧娥只是听着，默默点头。她现在没心思想这些。

萧老太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直白的建议：“你和肃儿还是趁早有个孩子好！”

只这一句，打破了萧娥所有的犹豫与愧意，让她毅然决然的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