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安看看董绍斌火急火燎地离开,忍不住对孙雨朦开了个玩笑:“你看,都2020年了,偷树毁林这种事情仍然屡禁不止。”
“是啊,好像作案手法也更隐蔽多样了。”苏望跟着说了一下具体案情。
得知是一个小伙子围剥树皮,一个人弄死了八十多棵树,孙雨朦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种事情现在还多吗?要不报道一下?”
苏望哭丧着脸:“嘿,可别了。你可真实职业习惯了,啥事儿都是第一时间想着报道呀!”
孙雨朦认真起来:“Why not?这叫新闻敏感,这种事情很恶劣啊,现在不也正扫黑除恶呢嘛!”
陈福安当了和事佬:“依我看,孙记者,这件事不妨先放一放,毕竟还没出结果,具体因为什么毁林,有多少人参与,这些都还不清楚呢。等搞清楚了,咱们不妨再做深入细致的调查。”
孙雨朦得意地横了苏望一眼:“你看看,还是领导觉悟高!”
苏望苦笑:“要不带你来采访领导呢!”
陈福安其实也不愿让孙雨朦报道,眼看这采访有平息的希望,赶紧转移了话题,说起林场改革开放的事情。
狠刹偷树的歪风是很重要,但是堵不如疏,林场后来慢慢重回正轨,采取的是宽严相济的办法。
那时候,林场领导已经认识到,林场的病根源自经济上的困顿,所以无论做什么,都得先治穷病,让林场富起来。
他们制定了三步走的路子,艰难周转了好几年,才终于走出了困顿。
第一步是调整干部作风。
好日子过惯了,许多干部已经不愿意再扑下身子,去山里带头植树,去林区巡查,去基层职工那里走访调研。
基层职工有想法有干劲,却苦于没有人带头,发挥不出能力,结果就是他们守着十万亩大山,却只能向银行求贷款发工资。
转变工作作风,消灭尸位素餐,把懒政怠政的干部送到闲职上去,让肯干事能干事的人得到提拔重用,这是激励人心的举动。
为了给年轻干部发挥的空间,林场改革了原来的机构设置,把原来的生产科一分为四,调整为林政科、病虫害防治科、森林防火办公室、基建科。
从基层职工中一下子选出了正副8个年轻干部,这干劲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当年的一千亩植树造林任务,一下子超额完成到了两千亩。要知道,前一年也是这些人干活,只完成了一百亩啊。
解放思想就是解放生产力,这话一点也不虚。
林场改革的第二步,就是内部挖潜,发展林下经济。
领
导班子开会研究,吸收外地的先进经验,提出了“发展林果、林菌、林药、林畜等立体复合经营。”
孙雨朦一听他好像要念材料似的,赶紧打断说:“能不能说说具体的例子?”
陈福安知道她的意思,凝神沉思了一会儿,苏望趁机端茶倒水做好服务工作。
“林果很好理解,就是利用林场闲置的坡地种植果树,咱驼山的百亩梨园就是那时候种下的。现在已经开得很美了,要不咱现在去看看?”
孙雨朦一听很高兴,她本来就不喜欢这样面对面坐着干聊,赶紧说道:“真有一百亩吗?我来林场这么多趟,还头一回听说呢!”
苏望倒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可他是冬天来林场的,那时候梨树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也没什么好看的。
现在经陈福安这么一提醒,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三个人出门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尴尬,苏望只开过观光电瓶车,这手动挡的皮卡车他根本开不了,孙雨朦也没怎么开过手动挡的车,这盘山公路上没信心,结果还是陈福安亲自坐上了驾驶座。
依苏望的想法,从纤维板厂里找个工人过来开就行,可陈福安说不要影响他们工作,这段时间工厂订单多,工人加班加点已经很疲劳。
他这个举动,让两个小青年对他的印象分提高了不少。
梨园离着夹山沟不远,就在琵琶湾的西岸,与育苗基地隔水相望。
半面山坡上层层叠叠的“鱼鳞穴”,每隔两三米就种植着一棵梨树。
近二十年树龄的大树,都有二十厘米粗细,乌黑的树干苍古挺拔,仿佛铁铸的一样,纤细的枝条弯曲伸展,宛若游龙。
配上那一树或含苞欲放,或烂漫如雪的白色花朵,远看好像一盆盆古朴清雅的盆景,散发着别样的古韵。
盘山公路上开辟了一个岔道,专供游人进入梨园欣赏,他们的皮卡车就停在吐露草芽的泥地上。
走近了才会发现,这梨树都不高,横伸的枝条仿佛托不住沉甸甸的花朵,摇曳在孙雨朦的身前。
那花朵片片洁白吐露芬芳,有湛清碧绿的细叶陪衬。
空气中的梨花香气伴着清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后令人神清气爽。
四月初的梨花已经开到中期,片片“梨花雪”就这么飘飘洒洒,随着春风白了枝头,白了大地,白了春水。那花瓣最后随着琵琶湾的溪水,一路流淌出山外去了。
梨园里有几个游客在拍照赏景,苏望看到后忍不住暗骂自己真笨,这么漂亮的地方竟然熟视无睹,早邀请孙雨朦来玩多好。
陈福安走在前面,一
边走一边介绍,这片梨园就是林场当年试点林果的产物。
他们当时考察了许多树种,有人说应该种苹果树,有人说要种桃树,还有人建议种山楂。
当时的领导突然念了两句诗:“梨花千树雪,杨叶万条烟。”
他说驼山是国营林场,不是国营果园,梨树既符合林场的环境,又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照料,当是最好的林果选择。
有了领导拍板,以当是的干劲,很快这百亩梨园就种下去了。
现在看来,当是的领导决策正确,这“梨花雪”已经成了驼山一景,吸引了不知道多少游客前来踏青寻春。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路过了几位游客身边,有人就走过来,问能不能帮忙拍个合影。苏望赶紧接过手机为他们效劳,心里则琢磨怎么开口和孙雨朦合个影。
陈福安想起董绍斌提过苏望和孙雨朦的事情,突然心中一动,顺水推舟般说了一句:“这么美丽的景色,孙记者不拍照留个纪念?”
孙雨朦甜甜一笑:“我在采访您啊,这时候拍照有点不敬业呀!”
陈福安开玩笑说:“你拍照,也相当于给我们美丽的驼山森林公园做宣传嘛!梨树的花期不长,到4月中下旬就没这么美的景色了,错过后悔一年。”
苏望赶紧撺掇着:“是啊,你今天这一身打扮那么美,配上这梨花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就这么半推半就着,孙雨朦走到了一树梨花下面,她掏出手机递给苏望时,苏望摆摆手:“不用,用我的手机吧,回头微信发给你。”
孙雨朦没做他想,收好了手机摆造型,陈福安在侧面站着抿嘴一笑。
苏望激动的手都有点哆嗦,一会儿蹲下一会儿弯腰,寻找着各个角度,忽然又起身走到近前,拍下几张特写。
远处一缕白雾飘出山坳,覆盖青翠松柏的大山仿佛围上了一条玉带,在这如诗如画的背景前,孙雨朦眯眼细嗅一枝的梨花,洁白的花瓣与后面的红唇形成鲜明对比,那细长的睫毛下,清亮的眸子带着一丝陶醉,把苏望都看痴了。
孙雨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两腮绯红:“好了好了,就这样吧。让陈厂长见笑了。”
苏望憨憨一笑,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还凑合不?不好我再补拍几张。”
孙雨朦其实内心也是好奇,把手机接过去,一张张翻看起来:“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发给我,其他的删掉啊,一定要删掉!”
苏望笑着答应着,把那几张照片发到了孙雨朦微信上。至于那些被要求删掉的,他哪里舍得,只是悄悄放进了“最近删除”里,准备回去之后再恢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