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绍斌是个聪明人，领着苏望专门跑这一趟，主要是让陈福安知道，这是自己送来的好事。

他在车上就已经摸清了苏望和孙雨朦的关系。作为过来人，光看苏望提起孙雨朦名字时，那扭扭捏捏的模样，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传授了几个撩妹知识，把气氛搞轻松之后，他领着苏望走进了驼山纤维板厂。

纤维板厂占地不小，车间厂房和仓库并排分布，正对面是他们办公的小楼。

老远就能听见机器轰鸣声，那是要把木料枝丫打碎的初加工步骤，后面还有黏合、压实等工艺。

苏望上次来看的建筑工地，现在已经完成了基础框架，从外面看大概是一栋二层小楼，不知道要做什么用途。

一些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人在车间里忙碌着，每个人都戴着棉线手套、护目镜和防尘口罩，把压制好的板材码放到仓库里。

有不认识董绍斌的，停下手里的活望着他们。

董主任西装革履派头不小，那些工人也不敢拦，目送他们进了办公楼，私下里议论纷纷，都以为是又来了大生意。

这栋办公楼只有两层，砖砌的走廊护栏，上面的有气已经斑驳脱落，一间间办公室的门也都是陈旧的模样。

总体而言，这里有一种陈旧的沧桑感。

二楼右转走到尽头就是厂长办公室，董绍斌一边走一边说：“你别看这里破破烂烂的，这一个纤维板厂，可是养活了咱林场十多年，现在每年的营业额还能达到一千多万呢！”

苏望咋舌：“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这地方很艰苦呢！”

董绍斌指了指未建成的小楼说：“过去林场日子不好过，把这纤维板厂的利润都拿走还不够，所以他们也没钱改善办公条件，现在政企分开收支两条线，这不才有点钱来打点门面。”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已经来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口。

敲敲门推门进去，入眼是穿着羽绒服的陈福安，坐在旧大班桌后面，桌上一台电脑一部电话，除了茶杯再无他物。

“陈厂长，是我！”

“董主任啊，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来找您有点事汇报，你这屋里可真冷，怎么连空调也不开？”

“嗨，习惯啦，咱山里春天阴冷了些，羽绒服能穿到5月份。快坐，坐下说……”

俩人寒暄着，慢慢进入了正题。

听说要安排个记者来采访，陈福安有些意外，赶紧摇头：“不行不行，我这一摊子事情，太忙了，没时间啊。”

董主任

赶紧搬出曹庆余来：“我中午可是请示过曹书记的，他说了，咱林场里除了你，没人更适合接受采访了。”

“啊对了，为什么不采访曹书记？”

“曹书记说了，要把机会留给您呐。人家记者要采访改革开放的内容，林场里没有比您更接近市场的，领导一片心意，千万别推辞了。”

“我明白你的好意，我是真不方便，这马上就得出差去外地谈业务……”

“领导，您定个时间，我们能等。”

苏望听着二人对话，忍不住为董绍斌点个赞，自叹弗如。

陈福安也是苦笑：“你这是非得攻下我这个山头啊？！”

“哪里，哪里，对咱林场来说这是好事儿啊。您可能不知道，这半年里，咱林场可是已经上了四次省级媒体，每次得到报道之后，其他各级媒体的采访电话都打爆了，林场知名度蹭蹭往上跳啊。”

董绍斌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笑容地看了看身边的苏望，这可里面苏望“居功至伟”。

陈福安也笑了：“我知道，那个豹猫的报道，我家姑娘都看到了，说微博上好几千万的点击量，很多媒体和大V转发。她一下子都把我问懵了。我在林场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活生生的山狸子呢。”

董绍斌赶紧接上话：“这事儿还多亏了苏望啊，在将军岭那么艰苦的地方，都能发现这么有价值的新闻。自打有了豹猫这个吉祥物，咱驼山森林公园这几个月的游客数量，同比翻番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介绍了苏望，搞得苏望心里一突。

果然，苏望本来在董主任身后跟着，陈福安也没在意，这一提名字，反而让他一下子想起来了。

“哎呀，小伙子，咱上回见过呀！不错不错……”

苏望拘禁得不行：“那啥，我踩烂了您一包烟，当时是怕您误会，以为我要昧下自己抽的，我赔您……”

“这话说的，我还会因为一包烟嫉恨你嘛？你给林场做了这么多贡献，说明我也没看错你。”陈福安云淡风轻地笑着，还主动说：“当时我也是松了弦，光想着选点好木料，让房子稳当点，忘了咱林场的规矩了。”

董绍斌假装生气似的批评了苏望两句：“陈厂长才不会和你计较，我记得班子会上您还表扬了他来着。”

苏望识趣，赶紧一唱一和地拍马屁。

董绍斌又趁机打了个感情牌，把苏望和孙雨朦的事情略微描述了一下，开玩笑说麻烦领导到时候照顾一下。

陈福安笑着说：“咱林场是捡到宝了呀，你俩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去喝喜酒的哟！”

苏望脸红了，连声说：“还在追，还没确定关系呢。”

几个人哈哈笑着，愉快地结束了这次会谈。

回去的路上，苏望心满意足地回望夹山沟。

这里和琵琶湾育苗基地一样，都是禁止游客进入的地方，靠铁栅栏门和围墙阻隔。谁也想不到，这么小的一个工厂，一度成了林场的命脉啊。

想起育苗基地，他忍不住想起李洪峰，内鬼偷树的事情到现在还没个结果，他这阵子也没找机会去育苗基地看看，不知道那些松树还在不在。

他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主要考虑的是幕后之人太谨慎，哪怕他抛出诱饵，对方也一直没有露面。

这人越是藏着，苏望越感兴趣，这是比耐心的时候，他不想打草惊蛇了，干脆先晾着。

他向董绍斌打听了两句：“咱林场就两个地方不太熟悉了，一个是这纤维板厂，还有就是育苗基地了，这基地也不知道干啥用的。”

董绍斌简单说了一下，这育苗基地归林政科管，早年为林场提供了大量扦插树苗，省了不少买树苗的钱，这几年主要是为引进新树种、中草药做服务的，具体他了解不多。

他说的这些，苏望都知道，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旁敲侧击，看看他有没有参与到偷树的事情中来。

随便说了几句之后，苏望给孙雨朦发了微信，告诉她陈福安的大致信息，约在了周五采访等内容。

信息刚发送了没多久，孙雨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苏望在这边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之情。

董绍斌听到苏望说话中那股甜蜜的味道，忍不住笑了。

轿车在蜿蜒的驼山公路上飞驰，吐露新芽的大树如飞地退去，烂漫的春光穿过树梢洒落在轿车的挡风玻璃上，斑斑驳驳美轮美奂。

苏望碍于身旁有人，电话里不好说什么，讲了几句客套话，隐晦地用开玩笑的语气表达了想念，就匆匆结束了通话。

董绍斌揶揄了他几句，鼓励他抓紧时间拿下云云。

可他并没有发现，刚刚还兴高采烈如沐春风的苏望，脸色突然就灰暗了下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前后只用了一秒的时间。

因为苏望顺手翻了一下朋友圈，愿意是想看看孙雨朦最近的所思所想。

可一打开却看到，赵喆发了一条状态：你为人民奔波的样子真美！

配图就是孙雨朦的一张工作照，只见她戴着棒球帽，扎起马尾辫，胸前挂着采访证，手里抱着单反相机，急匆匆跑起来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