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目送两辆警车离去,石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串小核桃,冷哼了一声:“大哥,咱还真给他们帮忙?”
刘磊没好气道:“帮个锤子,先给各检查站下个通知吧。告诉各中队长,千万别充能耐的跑山里去抓人,万一那小子狗急跳墙放一把火,咱可受不了!”
苏望摇着头:“不能吧,毁了80多棵树,又不是什么大案子,放山火可就是重罪了!”
“哼!山里人没你那么多文化,他懂什么法律?这就是牛家堡的一个刁民,董绍斌上赶着给人家扶贫的对象!”刘磊说了一半,看看苏望还在,就含糊地收了话题。
苏望皱着眉头,回想着刚刚那位警官简要说的情况:
经过警方一个来月的调查,初步确定犯罪嫌疑人是牛启发。警察到他家没有见到人,只向他母亲询问了些情况。
那女人坚称是她自己一个人干的,所以被带回派出所交代情况。
根据现在的情况判断,牛启发肯定就在山里躲起来了,警方会再来牛家堡张贴告示,劝他自首,这段时间如果林场稽查大队看到形迹可疑的人,一定要提高警惕,最好能当场扣住。
如果见不到人也没事,警方会做通他母亲的工作,他总归是要回家的,劝几句说不定就自首了。
从警方的角度来说,这件事只是一人所为,抓住嫌疑人等开庭审判有罪就完事了。
如果是半年前的苏望,对警方的雷厉风行要送上大大的赞,现在,他觉得派出所这些民警有些过于自信,怎么都应该先和林场沟通一下的。
因为林场和牛家堡村民交恶的根源,就是牛洪波让速生丰产林失火事件,当时也是闹到漫山遍野去抓人,最后判了刑。
现在林场好不容易要转变工作作风,改善场群关系,又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恐怕山民们的矛头还是会指向林场。
毕竟黄草岭的归属上,土地是属于人家牛家堡的。
要是由林场这边出面,董主任跟村支书牛东杰沟通一下,说明违法行为的后果,说不定那个牛启发直接来自首了。
那80多棵树,对林场十万亩山林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围剥杀树又不是放火,罪行影响较小,社会危害性不大,赔点钱,来个判三年缓四也就算了。
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恐怕扶贫工作组以后去牛家堡,想进山门都困难了。
他想起王伟之前说的话,林场来年换届,无论是刘磊还是别的科室主
任、科长,都憋着一口气想爬上去。
董绍斌通过对接改革工作,上面认识了省厅的领导,下面维护了基层职工,隐然成了加官升职的大热门。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作为扶贫工作组的执行干部,他肯定会被借题发挥,抨击工作能力不足,最终形成破鼓乱人捶的局面。
苏望不想站队,无论谁升官,都和他的未来没多大关系,可现在由不得他了,因为大家都认为他是董绍斌的得力干将。
皮卡车上气氛尴尬,他听着刘磊和石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只好抱着“小豹子”望着窗外。
等到了场部附近,苏望下车的时候听到刘磊来了一句:“回去和董主任说一声,那扶贫小组快解散了吧,干点正事不行吗?”
苏望礼貌地笑了笑,为搭车的事说了两句感谢话。
目送皮卡车离开,他先把“小豹子”放回山里,这才整理整理衣服去找董绍斌。
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说话,董主任先给一笑脸:“小苏啊,来得正好!块来看看,嘉奖令下来了!”
两百多字的八股文,概括起来就一句话:苏望和王伟两个人,奖励现金一千元。
这是董绍斌专门给他俩申请的,是对他们过去一个月里任劳任怨,走遍林场大小山头,为职工谋福利的表彰。
嘉奖令下面还有一沓报纸,最醒目的一页是省报通版报道。
居中的大幅照片上,鸡冠岩护林员李兴旺,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握住孟处长的手,感激之情不言自明,而董主任也在角落里露了脸。
这让董绍斌觉得脸上有光,专门向报社多要了十几份报纸,送到曹书记和几位副场长那里。
苏望仔细拿起报纸看着,也是面带喜悦,替孙雨朦高兴的喜悦。
上周的报纸上,只发表了豆腐块大小的文字消息,把林场改革的事情简要一说。他当时还以为孙雨朦的工作白干了,没想到隔了三天才发出来。
虽然删减了很多内容,关于孟广林的事情更是一个字都没提,可洋洋洒洒两个大整版拼凑起来的通版报道,还是让人觉得特有气势。
苏望是打心底为她高兴,要不是董绍斌提醒他可以把报纸拿回去慢慢读,他都忘了自己还杵在办公桌前了。
回过神来的他,把民警从牛家堡带走一位妇人的事情说了,还特意强调是刘磊半路拦住他,硬带着去看热闹的。
董绍斌一下子就想明白这
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沉吟了一下,说了句:“我知道了,你忙去吧”就把苏望打发了。
苏望正中下怀,他懒得关心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抱着报纸回工位上仔细品读。
王伟凑过来看了看,发现文章开头给苏望署了个名字,注明是通讯员。
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简直太牛了,这半年里,林场的对上报道比过去三年都多!”
宋同波有些吃味地掺和了一句:“嗨,还不是多亏认识了个记者嘛!”
“我也纳闷了,你说咱林场这么多年平平淡淡的,哪来这么多事情可写呢?”刘慧吸溜着杯子里滚烫的茶水,阴阳怪气地说着,眼光却一个劲往嘉奖令上瞥。
苏望没搭理他们,借着给孙雨朦打电话的行动踱出了办公室。
“恭喜啊,今天看到你的大作啦!”
“唉,写地不太好,别笑话我啊,都怪编辑删了我三千字。”
“你这也太谦虚了,这已经很完美啦!”苏望干干巴巴说了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甜言蜜语了,他想起之前看过的恋爱教程,当没话说的时候就先说想念再约见面,于是蹩脚地付诸实践。
没想到孙雨朦还真说过两天再来林场。
一方面是去探望一下老耿,他儿子的手术还没做呢,这个忙她可是要帮到底的。
另外还是她之前要出一本关于林场作品的事情,前面采访的内容跨度达到了40年,近今年改革开放的事情还是个盲区。
她之前已经查阅过孟广林的日记,后面二十年的事情都是老耿随手写的,他文化水平不高,将军岭上信息又闭塞,日记本里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没有太大的价值。
所以需要苏望帮忙,再找找林场里还有没有别的人,把这一段历史接续起来。
苏望听到这话,心里突然特别畅快,那些因为牵涉俗事勾心斗角的烦闷一扫而光。
他立刻应承下来:“你放心,这一个多月我可是把林场走遍了,到处都是熟人,别说是找几个人,就是找一棵树,我都能在半小时内给你定位出来。”
这话不假,短短一个月里,手机上增加了近两百个护林员的电话和微信,他已经由最遭人厌恶的员工变成了最受欢迎的人。
孙雨朦很开心,约了个“周五见”就挂了电话。
苏望开心地一蹦老高,他已经想明白了,这次说什么都得表白。“这次要是再畏畏缩缩的,你就是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