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磊带着稽查队的一帮干部,坐着四辆电瓶车来到监控室。
此时的苏望,两只眼皮正在打架,肚子也饿得“咕噜咕噜”叫。
现在已经是下午6点,他用了接近两小时时间,盯着一个极度枯燥的画面,精神相当疲惫。
其实看了5分钟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怀疑,监控估计不能拍下作案过程和人员。
因为这监控不具备夜视能力,如果人家是半夜去破坏山林,监控上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见。
而绝大多数犯罪行为,都会借助黑夜的掩护,除非作案者是个智障,不知道摄像头的情况。
苏望忍不住琢磨:“这不趁黑天,不做伪装的作案,可能吗?”
刘磊走进来,看苏望精神困顿,立刻大手一挥:“把视频拷出来一份,安排四个人一起看,今天晚上加班加点也得给我看完!”
他转过头又找人去食堂订餐,直接送到监控室来。
苏望心里一阵郁闷:“看来今天晚上都不一定能回去睡觉了。”
几个人分工,花了4小时才翻看到视频的尽头,也就是一个月前的记录。
遗憾的是,他们发现无法判断具体的破坏事件,甚至极有可能是在一个月前,这些树已经被破坏掉了。
因为摄像头位置远,需要放大了看最近一棵树上的痕迹,才能确定有没有被破坏。
一个月前有降雪,积雪覆盖了树根上部,犯罪分子又用泥巴做了伪装,很难确认当时的状态。
他们只能确定的是,积雪融化之后,就已经有破坏的痕迹了。
苏望觉得自己蠢透了,如果一开始就倒过来,从一个月前查看,就不用白费了4个小时的时间了。
他还有一个遗憾,如果故意把偷树的视频放出来,造成其他人“偶然”发现,可能就会由此案牵出偷树案,从而起到“投石问路”的效果。
可惜黄草岭的摄像头并不会拍到盘山公路,大家也没兴致去翻看大门口的视频记录。苏望为了隐藏身份目的,又不能做得太过。
在煎熬的几个小时里,十来个人轮流盯着显示器,累了就去门口抽烟解乏。
幸亏天黑闭门了,要不然这个画面如果让游客看到,肯定要投诉一番:“凭什么不让我们带火种,你们执法人员抽得那么起劲?”
等到大家确认,监控里没有看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时,已经是夜里八点多钟。
马鸣打电话汇报给刘磊,他就下达了两个指令,第一个是立刻停止摄像头的录像,以免更多内容被覆盖掉,争取找专业人士复原过去的视频内容。
第二个是报警,找专业警察来
破案。
众人一阵气馁,合着干了半天的活,全做了无用功。
刘磊也很无奈,这是曹庆余几分钟之前刚来的指示。他不明白,这次怎么打破了林场传统?
实际上,此时的曹庆余也在焦头烂额中,因为省林业厅的工作组已经下派到林场了,这几天正在做着林场改革的对接工作。
过去几年都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闹出了人为毁林事件,这不是添乱嘛!
如果是以前,这几十棵树分批、分散上报,以病虫害导致的自然死亡,说不定也就糊弄过去了,现在可不行,必须依法依规严厉查处。
既然如此,林场为了撇亲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全都交给警察来处理。
苏望听着身边这些同事骂骂咧咧地出门,找地方喝酒散心,突然心动,就厚着脸皮跟着一起去了。
这次聚集的不止是一中队的人,其中有几个人对苏望很热情。
有人搭话就化解了尴尬,苏望和他们嘻嘻哈哈闹着,混在酒桌上论年纪攀交情。
他还趁机与刘磊、马鸣碰杯,恭维的话说了一堆,也不知道有没有缓解关系。
其实他本意是来这里刺探情报,看看稽查大队到底有多少人牵涉到偷树的行为之中。
没想到大家太热情,说这是第一次和苏望一起喝酒,一圈敬酒下来,他已经醉眼迷离了。
记不清是怎么回的招待所,苏望清早醒来发现自己头痛欲裂,匆匆处理了房间里的呕吐物,他有些头重脚轻地下楼,跑到一中队值班室时,晨会已经开完了。
马鸣给他记了一次迟到:“迟到罚款50,这次可是有依据的啊!”
苏望晃了晃头,看来昨夜的酒是白喝了。
他自顾自地打上卡,去门口的便利店买吃的,这时候董绍斌突然又来电话了。
他语气很热情:“小苏啊,啦办公室一趟,有好事等你!”
苏望一头雾水,买了面包边吃边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刚好吃完,有些噎得慌,拿拳头锤了锤胸口。
董绍斌端着茶杯正好去开水间添水,见苏望来了,赶紧把他叫进去,坐下说话。
董绍斌笑容满面,给人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我听说,你在稽查大队待得不太开心?”
苏望拿不准应该怎么说,就应付了句:“唔,还好,还好……”
董主任看他闷葫芦似的,直接冷笑:“好个屁,上次刘磊还专门到曹书记那里告你状,编了好些你的不是!”
苏望脑筋活络起来,赶紧跟了一句:“哎呦,那都过去了,当时还多亏了您给我个说话的机会,才澄清了误会。”
董绍斌开心了,他就喜欢苏望这个伶俐劲:“哈哈,你小子,知道我帮你就好!我今天又给你一个好消息。”
苏望看他说完不说了,赶紧拍马屁上瘾似的先垫上话:“不管是什么事,肯定是为了我着想,我先谢谢您。”
董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喜不自禁地说:“从今天起,你被借调到林场改革工作组,隶属办公室管理,稽查大队那边以后就不用去了!”
“什么?”苏望愕然,如果他不再去监控室,就再也没办法收集偷树卡车出入的证据了。
现在已经三月下旬,离他估算的最后出货日期也没几天了,这可如何是好?
“嘿,这次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费了多少口舌才抢过来的活!”董绍斌还以为苏望是怕难畏缩,赶紧开导他:“你上次也说,咱林场明年就要选举新的领导干部,帮老耿这样的职工解决困难,大家一定会感谢咱们!”
苏望心乱如麻,“林场有人偷树”这几个字几乎就要说出来。
这时,屋外忽然有人敲门,打断了他的冲动举动。
是和他同一批考进林场的小王,带着一叠文件进来。
董绍斌接过文件看着,不忘指着苏望说:“你们俩同一期进林场的,平时多交流交流,以后相互配合好好工作。”
小王和董绍斌相处久了,明显更放得开,笑着拿过他的杯子:“主任放心,我们俩保证不给你掉链子!我去接点水,等会儿回来带苏望去隔壁熟悉环境。”
苏望望着小伙子里去的背影,有些为难地搓着手。
他压根不想动,无论是扶贫工作组还是改革工作组,都不如在监控室看监控轻松,无拘无束还能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复习一下功课之类的。
董绍斌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看见苏望面带难色,似乎有难言之隐,他继续开导:“别担心,这工作已经没多少难的,就是把所有在职职工走访到位,告知政策签字确认,给上级报上去,说白了就是个跑腿的活。老耿在政策边缘上,要是你不干,恐怕别人不会专门为他跑一趟喽。”
他这话有些忽悠的成分,可眼下他急需人手,苏望无论是学历还是办事能力,都很适合这项工作,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根底清白,没有被某些竞争对手拉拢。
上次扶贫小组例会上,如果不是苏望提到这个改革工作组的重要性,可能他都会错失这个良机,把苏望拉进来也是投桃报李的一种方式。
苏望望着眼前这个西装隔离的办公室主任,也拿不准到底该不该信任他,想到解决老耿退休待遇问题是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只好期期艾艾地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