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拖着瘸腿把东西归位,苏望肚子又咕咕叫了。
他倒了碗开水喝下,想起给牛东生发微信:“牛哥,山上断粮了!救命啊……”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回复:“铁皮柜子里不是还有米吗?自己学着做饭,够吃几天的!!!”
苏望拍了一张米袋子的照片发过去:“瞭望台招耗子啦!大米里面都是老鼠屎,没法吃了!”
“那就啃煎饼,先凑合着对付几顿,医院这边我确实脱不开身。”
苏望急了,赶紧跟上一句:“那煎饼也叫老鼠糟蹋啦!”
牛东生心情糟透了,他想不明白,苏望都23岁了,还是个大学生,咋什么都不会?
瞭望台有老鼠不是什么稀罕事,大雪封山的季节,耗子也畏寒,喜欢往暖和的屋里钻,他们山里人早都习以为常。
对付老鼠,他有几十种办法,可现在完全没有心情传授,他家老爷子髋关节骨折了要做手术,医生一会儿来找他签字呢。
他想了想,给苏望打了个电话,嘱咐他可以去鸡冠岩蹭饭,但是山路湿滑千万小心:“这回要是再摔下山去,可没人去救你了!”
苏望看了看西边鸡冠岩方向,那是相邻的一个山头,比将军岭要低矮一些,看起来不远,其实下山上山要绕一大圈才能过去。
苏望拿一把铁锨出门,半瘸着走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来钟,人家两个护林员李兴旺和方川正围炉喝茶唠嗑。
他俩和老耿一样,也是干了几十年的“临时工”。
李兴旺是五十多岁的长脸高个形象,皱纹、老茧、黑皮肤。
方川年轻一些,身材粗壮配上一脸的络腮胡,活脱脱的一个李逵形象,若不是一身护林员的工作服,出门肯定会吓着游客。
苏望拍门,客客气气地说明身份。
他俩笑呵呵地把他让进屋,一个涮茶碗倒茶,一个拉过条凳让他烤火,都热情的不得了。
苏望喝了两杯茶,把自家情况吐露完,腼腆地说:“将军岭没粮了,牛队长让我来你们这边搭个伙……”
李兴旺和方川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
李兴旺指了指天色道:“孩子,俺们这边吃饭晚,天黑了才做饭,怕你吃过饭回去路上不安全啊。”
方川嗓门大,“嘿嘿”一笑也跟上一句:“你别觉得俺们心疼粮食,老哥哥给你装上几斤米和面,你自己回去做着吃!这满山都是雪的时候,山里的野兽也饿,尽量别出门!”
苏望猛一抬头:“这山里有猛兽?”
“哎,你听他吓唬你,也就是有些山狸子、狗獾之类的,再就是以前听老耿说见过草狼子,都怕人,不碍事!”
“哎呀,两位大叔可别吓唬我了,我今天早晨让一只大老鼠给折腾坏了……”
听说将军岭瞭望台闹老鼠,弄脏了米袋子,俩糙汉一阵乐:“这有啥,我们这都是把老鼠屎挑出来,那米洗洗照样吃,没事儿,吃不死人!”
他俩还介绍了一些抓老鼠的方法,那方川更是夸张,非要教苏望怎么做烤鼠肉,描述起来大概就是“嘎嘣脆,鸡肉味”。
苏望头皮发麻,提着李兴旺给打包的两小袋米、面,逃出了鸡冠岩。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李兴旺和方川关上门放声大笑。
其实苏望来之前,牛东生就来电话打过招呼了,叮嘱他们可以送粮,但不能留苏望在鸡冠岩吃饭。
一方面是让苏望锻炼锻炼独立生活的本事,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每天三次来回很不安全,当然这里面可能还有牛东生的一点点小小的报复心理。
瞭望台的规矩,从来都是新人伺候老人,他和老耿搭伙的时候,都是自己抢着做饭,到了苏望这里却坏了规矩,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苏望哪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米面袋子搭在肩头,他双手握着铁锨一路东张西望小心警惕。
天色渐暗,这平日里看起来平静安详的树林子,变得阴森惊悚起来。
那些平日里没怎么留心的低矮灌木丛里,是不是正卧着虎视眈眈的山狸子?那些岩石交错的缝隙里,是不是藏着传说中的狗獾?还有影影绰绰的林子里,是不是游荡着草狼?
他想起方川说过,这些动物都怕人,就把手机拿出来,一边放着劲爆的摇滚,一边打开手电筒晃来晃去,像疯子一样在山路上托着伤腿挪动。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回到将军岭瞭望台,他一屁股坐下,前喘着粗气往灶门里添柴,那手还颤巍巍的。
舀水做饭,他做了一锅疙瘩汤。
他不确定李兴旺送的米有没有被老鼠糟蹋过,刚被方川介绍的烤老鼠给恶心着,他不愿碰那些大米。
这两袋子米面加起来也就五六斤重,临时救急几天是足够了,可放到哪里才安全呢?
那装食物的柜子里还有老鼠屎,他一点都不想碰,房子里再找不到什么完全密封的东西。
他东张西望了一番,最后把粮食和没吃完的半棵白菜都放进锅里,盖严了锅盖再压上一块石头。
填饱了肚子,他总算开始琢磨如何对付老鼠了,从网上找了一堆抓老
鼠的攻略,苏望花了俩小时折腾出个看似靠谱的陷阱。
陷阱的原理是利用塑料水桶做一个囚笼,上面架一个“滚木”,老鼠爬上去找吃的,会随“滚木”的转动跌落水中,再也爬不上来。
这东西做起来不难,材料都是现成的。第一步找个宽点的木片,一头搭在塑料捅边上,一头放在地上,给老鼠架一条“死亡之路”。
第二步是找个光滑的塑料瓶做“滚木”,这东西山上不多,幸亏苏望上山时带过一瓶可乐,喝光了瓶子没地儿扔,就搁在窗台了。
第三步就是拿火钩子烧红,在瓶口和瓶底各烫个眼,用一根铁条穿过去,再固定到塑料捅上。
苏望把水桶放到食品柜旁边,刮了足足两勺甜面酱,把米粒粘在瓶子上,在把附近的地上、木片上也撒上一些米做诱饵。
最后,在桶中倒入三分之一的水,让老鼠掉进去就没法发力往外跳。
苏望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坐在小马扎上端详了好一阵子。
给炉灶里加满了柴,苏望早早地上了床,在黑暗中瞪眼倾听着一切可疑的动静。
山风掠过房檐,拍打着玻璃窗的震动声,外面树林子里枝桠碰撞的声音,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大概是房顶的积雪被吹落的声音,所有声音都轻轻的,映衬着山林里的安静。
闹钟响的时候,苏望已经不知不觉睡了三个多小时,他要爬起来照看一下炉灶,好不容易生起的火,可千万不能再灭了。
走去检查了一下水桶,很失望,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老鼠来过,不过他又释怀,说不定那老鼠已经被堵在门外了。
“这天寒地冻的,没准已经冻硬了呢!”
炉灶里阴燃的柴禾已经发白,草木灰堆满了灰膛,他扒拉出来一部分疏通了一下通风口,又递进去一些木杈,搓着手在炉灶前坐下,一阵感慨生活的不容易。
这两天,柴禾已经被用了一大半,他盘算着天亮得去外面砍一些柴枝,还有一个麻烦,就是水瓮快干了,抽水管却冻住了,吃水也要成问题。
山上有个抽水泵,一根白色塑料管插进山下泉眼里,一年三个季节都不用担心吃水问题,唯独冬天上了冻之后就不大好使了。
如果老耿在,他会提前抽好水后,把管子里的水放干,这样下次再用就不怕冻住管子。
苏望哪晓得这里面有这么多门道,用惯了自来水的他总觉得水瓮里的不干净,习惯拧开水龙头接水,才冻了管子。
现在吃不上水了,他只好抽出门后面那条扁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