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雨朦来林场了。
昨天电话里不方便说,她还是有些担心苏望的处境,第二天早上就开车直奔驼山林场场部。
虽然她只是在林场大楼外站了一会儿,但已经闹得全机关都知道了。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新闻记者的出现,足以让很多人精神紧张。
眼看着苏望出去和她会面,林场职工之间立马就炸了锅。
有的人开始传言,说苏望这人身份不简单,十有八九是上级部门派来的卧底,专门来查林场内部问题的,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找记者爆料?
也有人说苏望为了追女记者,把林场给卖了,甭管好事坏事都跟这个女记者说。
高层当然不会相信这些传言,但他们还是觉得要跟苏望沟通一下。
于是在苏望和孙雨朦刚见面,还没说上三句话,已经有电话打进来了。
董绍斌的声音响起:“小苏啊,我看见孙记者来啦,快请人家上来坐呀!”
苏望笑着回复:“董主任,这次不是公干,是因为私事。”
“私事也不影响上来喝杯茶嘛,都是老熟人了,她到了门口,我哪有假装不知道的道理?快点啊,我刚泡了一壶好茶!”
他的话有些不容拒绝,苏望撇嘴一笑:“董主任要请你喝茶。”
孙雨朦抿嘴笑道:“本就是来给你助威的,既然他这么热情,我就上去坐坐吧。”
她一边走一边问了问昨天发生的事情,其实今天一见面看苏望的气色,就知道一切都很顺利。
在上楼梯的时候,苏望用简短的几句话讲述了整个过程,她听得很诧异:“你胆子可真大,不怕以后被领导穿小鞋?”
像这种机关单位,人们习惯暗地行事,苏望这次的行为很莽撞,哪怕是这件事解决了,可能也会被同事孤立,被领导敬而远之。
苏望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小小一个驼山而已,真走到那一步,我就走人呗,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岂能被困在这么一个山沟沟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特意停留在孙雨朦的脸上,大概是因为之前在微信上表达过想法,他此时的胆子也大了一些,补充了一句:“我想去省城,和你近一点,最好每天都能看到你。”
孙雨朦忽然板起脸来:“咱俩的事情等会儿再说!”
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笑容:“董主任,您真客气啊……”
苏望一抬头,看
见董绍斌已经在楼梯拐角迎接了。
董主任脸上带着一种春风和煦般的笑容,说话更是客气:“哎呀,欢迎欢迎啊,快屋里坐,尝尝今年的新茶,我悄悄跟你说啊,这可是咱林场出的,今年头一份。”
孙雨朦笑笑应付了两句,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
楼上很多人正支棱着耳朵听走廊的动静呢,看到董绍斌出马,有些领导松了一口气,有些干部则更紧张了。
董绍斌搬出功夫茶的架势,慢慢地洗茶、温杯、运壶,嘴里还不断套着话,打听孙雨朦为何事而来。
孙雨朦客气地接过一小杯茶汤,笑着说自己这趟来其实就是跟苏望约好了踏个青,没有工作任务。
苏望也在旁边帮腔,说这次真是来踏青,聊聊天说说话而已。
他俩越是这样说,董主任越怀疑是跟偷树案有关,但是他又不能明着说,转着圈地聊了几分钟,茶也冲了几泡。
孙雨朦提议出去走走,大好的春光一不留神就过去了。
董绍斌只好送客,临走前跟苏望说:“既然孙记者大老远来了,你今天就休假吧,好好陪她逛一逛。”
看苏望答应得干脆,他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我昨天交代你的话!”
苏望点了点头,小声说:“您放心主任,我分得清轻重。”
董主任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目送两人离开了场部。
他哪里知道,苏望早就把林场的事情一股脑说出去啦。
在为工作保守秘密和讨好孙雨朦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半秒钟的迟疑都不曾有过。
两个人离开场部之后,直接开车去了安平市。
在路上,苏望还接到了董主任叮咛的微信:“偷树案情千万不要报道!”
他笑着说给孙雨朦听,结果人家姑娘撇撇嘴一脸嫌弃:“你们领导也太小看我们报纸了吧?我们可是省级媒体,这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想见报都不可能的!”
“你也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可不就是嘛,慢说是十几棵树,就是一百棵,一千棵,它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偷盗案子。除非……”
“除非怎么?”
“除非因为这件事牵出了一大票官员贪腐,或者你这个揭发检举者遭到迫害,这才有点重要的新闻价值。”
苏望听她这样说,做出一副苦瓜相:“那我现在安然无恙,你是不是很失望?”
“嘿嘿,你还别说,我真有那么一点点
失望,哈哈哈哈。”
“那我再给您汇报个消息?这案子现在没完,后面的事情可说不定哟!”
孙雨朦听他卖关子,目光都没有离开前面的道路,扶着方向盘说了句:“小子,不管后面发生什么,你都得感谢我!我今天跑到你们场部转这一圈,可是来给你撑腰的,有了我们媒体关注,谁要是想动你,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苏望低头拱手:“谢女侠赐我狐假虎威的机会。”
两个人开着玩笑,很快就抵达了安平市人民医院。
孙雨朦是来探视小耿的,自从上次从老耿家离开,她就一直忙,没时间关注这边。
苏望也不了解具体术后情况,两人从医院门口买了点水果牛奶提进病房。
老梗看到孙雨朦,激动地差点掉眼泪:“姑娘啊,可多亏了你呀!”
小耿的手术很成功,大腿根处裹着厚厚的纱布,切除了残腿后,身体一下子轻便了不少,可以很容易地扶着坐起来。
这段时间就是每天输液,加强营养预防感染等,计划再过两周就可以出院,等到伤口完全愈合拆线后,基本上就可以坐着轮椅出门了。
孙雨朦觉得自己真没出多少力,这种截肢手术不是太难,像安平市人民医院的大夫都能轻松完成,她只是帮着连楼了一下而已。
老梗却仍然感恩戴德,弄得她挺不好意思。
临走的时候,她想留下点现金,却被老梗挡住,反而是老梗从怀里掏出一沓现金,非要塞给苏望。
“小娃,这是你留下的对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我都说了不能再要你的钱!”
苏望笑了:“耿叔,耿大爷,你快收起来吧,你儿子正是康复期,每天要吃好的补充营养,你们老两口也得保重身体……”
“不行,说破天你也得把钱拿走,我上次还欠你好几千呢,说什么都不能要了!”
孙雨朦漂亮的眼睛笑成月牙,和苏望一起劝说老梗收下,实在不行就当是苏望借给他们的。
老梗坚持不要,苏望板起脸来假装生气了:“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的客套,是对小耿的不负责任!手术是大伤元气的事情,他恢复好了,才能再做下一次的颅脑手术,你们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所以这段时间就好赶紧补一补啊!”
此时的苏望心里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说出口:“拖上一年半载之后,那赵喆可能就不愿意给做手术啦!或者说,就算是给做手术,也不给免费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