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鞋子碾压着脸,心里再多不甘,此时也都提不起一丝力气反抗。
他真的就像景御口中的蝼蚁一般。
“痛苦么?是不是感觉有万千只蚂蚁在啃噬你的骨头,蚕食你的骨缝?”
“求朕啊,求朕给你解药。”
景骁咬紧牙关,双手握成拳,可以清楚的看见脖子上和手腕处泛起的青筋,愣是不肯说出半个字。
他越是这样,景御就越生气,更加用力的碾压景骁的脸,肉眼可见一边脸被踩的变了形。
“朕最讨厌你这幅模样,和你当初死掉的爹一模一样!朕要你们全都臣服在朕的脚下,求朕,求朕呐!”
眼看着景御几近疯魔,景骁咬着牙,一字一句,“你,做,梦!”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景御放下脚,蹲下身子,“瞧瞧,这么好看的脸,怎么偏偏没长一张会说话的嘴呢。”
伸出手拍了拍景骁的脸,
“朕记得刚带你回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表情,这么多年,朕让天下都知道朕宠爱你,怎么就是养不熟呢,嗯?”
景骁的眼底全是红血丝,面部狰狞的吓人,疼痛让他出了一身冷汗,衣裳都黏在身上。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在他最恨的人面前满身狼狈,这一切都让他心底的仇恨滋生的更快。
等景御发泄够了,拿起桌上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捏着景骁的嘴,强制他吃下去。
“对,这才是朕听话的皇儿,吃了药就不疼了。”
没有人知道屋里发生过什么,景骁离开圣安宫的时候,脚步虚浮,脸色略微苍白,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出他额头上没有消散的冷汗。
回府的路上,他靠在车内,回想着今天景御的警告,三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小姑娘要是继续留在自己府上,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景御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当初灭了庆朝没有放过任何人,皇宫内被鲜血清洗,尸体运不出去,都直接在皇宫内焚烧。
那段时间,就算在皇宫之外也能闻到刺鼻的气味,看到从宫里冒出的浓烟,接连好几日。
所以,他说的,肯定是能做得到的,甚至更残忍。
思考了一路,纠结了一路,回府下车时看见了上门的蒋月曦。
蒋月曦也看到了景骁,上前行礼,
“月曦见过殿下,汐柠妹妹可在府内?也不知道她的伤如何了,我今日特意带了些补品来看望。
还有这个,是送给殿下的。”
说着,身后的丫鬟将一个精致的锦盒呈上,蒋月曦打开后送到景骁面前。
盒子里是一支通体盈透的白玉簪子,简单大气,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上次殿下说了白知婉的事,确实是家父的疏忽,还有汐柠妹妹受伤,让殿下生了气,这簪子,给殿下做赔罪礼。”
“簪子?”景骁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眉头蹙起,并不满意。
“怎么了?是殿下不喜欢么,不知殿下喜欢什么,月曦可以再准备的。”
蒋月曦的眼神诚恳,但看上去没有白汐柠的眼睛那般透彻,让人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景骁脑海里突然闪过些什么,接着,他亲手接过了蒋月曦的簪子。
“既然来了,就去府里坐坐吧。”
“啊?”
蒋月曦完全没想到景骁竟然会让自己进去坐坐,还接了东西,反应过来之后,应声点头。
景骁在前面走,蒋月曦跟在后面,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去往正厅的路,更不是主院。
聪明的她没有多嘴,默默跟在后面,走了很远,最后停在了很偏僻的一处小院,估摸着这个位置应该是皇子府最偏的位置了。
“竹苑?好雅致的名字。”
“进去坐坐吧。”
蒋月曦疑惑的跟着景骁进去,院子里的装饰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的,院子的边缘还围了一圈栅栏,充满生活的气息。
这里应该是有人住的,但怎么看也不像景骁住的地方,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白汐柠的住处。
心里不屑,看来白汐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受宠,连一处像样的院子都没混上。
进了屋子之后蒋月曦又打量了一番,似乎自己刚刚的感觉错了,桌上摆着不少书籍还有翻开没看完的公务,难道大皇子殿下放着主院不住,跑来住一个最偏僻的小院子?
什么癖好?揣着心里的疑惑,试探着问出口。
“这是殿下平日居住的地方么?还真是不同寻常,想必夏天外面竹林葱郁时,格外美吧。”
“嗯。”
“殿下看上去脸色不好,可是最近朝政繁忙?”
景骁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接蒋月曦的话,就连蒋月曦自己也摸不清景骁的态度。
明明是他主动请自己进来,还不是在会客的正厅,她打着看望白汐柠的由头,他也没有让白汐柠露面,对自己还爱搭不理。
果然阴晴不定。
“今日确实乏了,本殿要沐浴更衣,你先坐吧,最近府里刚出了两样糕点,一会儿拿上来给你尝尝。”
“啊……,好。”
这个跨度属实有点大,蒋月曦呆滞着缓了好一会儿,这竹苑就这么一个住处,难道说他要在这屋里沐浴?
没等她猜出来答桉,景骁就已经让人把浴桶抬了进来,在屏风后遮挡的还算完全。
“那个……殿下,要不我去正厅等您?”
“你若嫌弃本殿在屋里沐浴,就让人把东西送去前面。”
“……”蒋月曦怎么回答都不是,最后硬着头皮坐了下来,背对着屏风。
看着小厮一桶一桶水拎进来,接连倒进浴桶,热气弥漫着房间。温度逐渐升高,她甚至听得到景骁进入浴桶发出的水声。
很快就有人给她送来了茶和糕点,可这种时候,她哪有闲心品尝糕点,只能大口的灌着茶水。
别看蒋月曦平时雷厉风行,什么事都能处理的妥当。眼下这种情况她真的没经历过,而且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不害羞是假的。
短短的两刻钟时间,她如坐针毡,终于等到景骁穿好衣裳出来。
“殿下,糕点尝过了,月曦今日就先不叨扰了。”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但景骁怎么会轻易放她走。
“等等,会擦头发么?”
“啊?……会。”
“过来,帮本殿擦头发。”
她像是定在原地一样,脚根本抬不起来,也不知道眼前的情况该如何应对。
不过这种僵硬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就想到了自己想要的,于是从景骁手中接过干的布巾,绕到他身后,动作轻柔的给景骁擦头发。
“殿下若是累了,月曦给殿下按按头如何?”
“嗯。”
就在蒋月曦得意的时候,房门被推开,白汐柠出现在门口。
她看着蒋月曦,再看坐着的景骁,同时蒋月曦也在看她,然后想要看景骁的反应。
手上按摩的动作没有停,景骁还自在的往后靠了靠,显然是不打算说什么。
“汐柠妹妹,是殿下留我给他擦头发的。”
白汐柠没有反应,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景骁,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
“汐柠妹妹,要不你还是先把门关上,天寒地冻的,殿下刚沐浴完,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曦儿,帮本殿把头发挽起来吧,就用你刚刚送的那根簪子。”
亲昵的称呼,同时惊讶到两个人,只不过一个人欣喜,一个人心凉。
蒋月曦仔细的把景骁的头发挽起,戴上发冠,最后取出锦盒里的白玉发簪,固定在景骁的头上。
还站在原地的小姑娘看着桌上同样也是白玉的簪子,眼眶终于蓄满了泪水。
那簪子是她精挑细选送给景骁的,虽然不比蒋月曦的上等白玉,但也花了心上,找了能工巧匠在上面留了景骁的名字。
如今它就被孤零零的遗弃在那,寒风吹过的冷不敌心里万分之一。
泪水一滴一滴滑落。
“所以殿下这些天不见我,就是又有了心仪之人?”
“还看不出来么?本殿一向花心,看上的女人从不会超过三个月,你也不例外。”
“呵呵,是啊,我又有什么值得殿下例外的,轻而易举便信了你,弄得自己满身是伤,多可笑啊。
本以为这里是我们之间的转机,是开始,没想到,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
“知道的话,就赶紧离开这儿,你不是一直想走么,本殿成全你。”
“所以,殿下让夜辰把子翎关进刑狱,也是为了让我离开?”
“他犯了罪,罪有应得,少自作多情,本殿没时间陪你耗着,识相的话,赶紧滚。”
白汐柠从眼含泪水到心灰意冷,她想告诉自己,景骁可能是有什么苦衷,这些天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但现在,她在景骁眼里看不出任何苦衷,只有对她的厌弃。
点了点头,没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竹苑。
她的步伐看起来干脆,却不知从转身那刻就在掉眼泪,但她始终没有伸手去擦,就算离开也要挺直腰板。
看着白汐柠离开之后,蒋月曦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想要靠近景骁,却被他闪过。
“殿下……”
“本殿乏了,你回去吧。”
……?蒋月曦不明所以的离开,等她一走,景骁立马拔了头上的簪子,把之前戴着的握在手里,细细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