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武亮勐地抬头,“叔叔?”
“不错,”那顾大嫂洒然一笑,“我嫁给你哥哥武大,日后便是你的嫂子,叫你一声‘叔叔’,不对吗?”
“啊?她居然选武大?!”
不光是武亮惊呆了,阳谷县衙内外,哪一个不是惊呆了?
这母大虫顾大嫂,放着新晋的都头,打虎的英雄,万里挑一的人才,武二郎不选,反而选了三寸丁枯树皮的武大!
这...
就连堂上的大老爷也是一脸惊讶,颤着声音问道:“原告顾大嫂,你再说一遍,你选哪个?”
“回大人!”顾大嫂一转身,冲着大老爷拱手道,“民女顾大嫂,选武大为夫,愿意嫁给他一生一世,此生相夫教子,夫唱妇随,永不反悔!”
“傻了吧!”
“这顾大嫂疯了吧!”
“她难道真是老虎?怕武都头打她?”
......
堂下又是一阵炸裂,围观的人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大老爷还没拍惊堂木,那顾大嫂却是一步踏出,指着堂下喧闹的众人骂道:
“你们这些腌臜泼皮,有哪一个比得上武大郎?!”
“六岁父母双亡,他一根扁担挑起整个家,冻、饿、流浪、欺辱,他从未抛弃过兄弟,六岁啊!他是个孩子,他只有六岁啊!换做你们,能有这份胆气和忠义?啊呸!”
“为了一口奶水,武大给多少人磕过头?为了拉扯兄弟,他向多少人乞过讨,要过饭?”
“你们只知道武二身高八尺,武大三寸丁枯树皮,你们可知道,武二这份雄壮,是武大的血供起来的!”
“我尚未婚配,却得名顾大嫂,诨号母大虫,只因生性泼辣,不遑男儿!平生最爱的,便是忠义之人!我叔叔武二,是打虎的英雄,人尖里的好汉!能养出他这样的兄弟,我夫君武大,更是忠义之极!”
“好!”堂上的白袍师爷,当先叫好,三班衙役,齐齐跟上。
顾大嫂这番呵斥,真真训得堂下众人,面红耳赤,惭愧不已。
武大郎双眼噙泪,下巴不住颤抖。
武亮泪流满面,推金山倒玉柱,扑通跪倒,大喊道:
“嫂嫂在上,受武亮一拜!”
顾大嫂赶紧将武亮扶起,三人顿时哭作一团。
“好好好!”堂上的潘子老爷连连鼓掌,“真是我阳谷县的好女儿!本县平生也最爱忠义之士!来呀!赏钱百贯,就当我的份子钱!”
“谢青天大老爷!”
潘子老爷嘿嘿直笑,“武都头,祝贺你弟兄二人新婚之喜!本县准你五日假期,结婚去吧!”
欢天喜地......
武大郎和武亮坐在顾大嫂家里,看着顾大嫂烧水沏茶,又拿瓜果梨桃。
兄弟俩不住感慨,真是否极泰来,祖坟冒青烟了!
武大郎黑黑的脸上满是笑容,憨厚的神色中,有些“受宠若惊”的不自然。
顾大嫂安排弟兄俩落座,又亲自去肉铺剁了些好的猪肉。
生火造饭,炒了一大桌子菜。
武亮兄弟哪里吃过这样丰盛的饭菜?
就算是武亮闯荡江湖,可一直以来也只能算是穷鬼。
即使在柴进府上吃过酒席,也不是家常味道。
弟兄俩狼吞虎咽,把顾大嫂看得哈哈大笑。
那顾大嫂全然不似女子,生性豪迈,打来大坛美酒。
嚷嚷着今日一醉方休!
三人高兴,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恍忽间,武亮感觉这个家庭氛围太好了,简直跟特么梁山一样!
三人从午间喝到天黑,武大郎不胜酒力,早已喝得嘿嘿傻笑。
武亮想扶他去休息。
武大郎却是眯着眼睛,抓住武亮的手臂,大喊道:“你不是我兄弟!”
啊?武亮心头一颤,难道武大郎看出来了?
“我...我怎么不是你兄弟?”
武大郎摆着手,滴咕道:“我兄弟叫武松,你怎么叫武亮了......”
听到这话,武亮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哥哥,我在河北沧州,柴进柴大官人府上,生了一场疟疾,几乎死去!”
“啊?”顾大嫂急道,“二哥,竟有这般凶险?”
武亮点点头,又急忙解释道:“虽然凶险,但好歹挺过来了,已经痊愈!但经历这次生死,我看通了很多事情,于是决定,改名‘武亮’!”
“哥哥,你可同意我改名?”
武大郎嘿嘿傻笑,“同意!我兄弟说的,我都同意!同意!嘿嘿嘿...”
顾大嫂扶住武大郎,对着武松笑道:“二哥,你且喝着,大郎醉了,我扶他进去休息。”
武松赶忙站起,冲顾大嫂一抱拳,“有劳嫂嫂!”
送走二人,武亮坐回酒桌前,端起一杯酒,却只小口咂摸着。
心里,在盘算着一件事。
那便是,杀了潘金莲!
武亮熟读水浒,每一版电视剧也都看过无数遍。
无论哪个版本,潘金莲都是一个水性杨花,心肠歹毒的女人!
女人的外表虽然重要,但内心更是重中之重!
顾大嫂虽然外表粗壮,但内心正直,为人坦荡。
而潘金莲如果内心恶毒,那美丽的外表就成了最狠的毒药!
让这样的女人嫁入门来,日后总归是个隐患!
此时已有婚契,如果不娶,违背了律法,不仅无法立足,还要吃官司。
为今之计,不如先去把她接来。
在返程的路上,找个僻静之处,杀了她!
对!就这么办!
这时,顾大嫂端着茶壶,又回到酒桌,冲武亮说道:
“二哥,明日就去清河县,把弟妹接来吧!到时候咱们一起办喜事!”
武亮脸色一变,略显尴尬地说道:“便依嫂嫂!”
顾大嫂笑着点点头,又说道:
“二哥,我在紫石街还有一间宅子,你们成亲后愿意住在我这铺子也行,若是弟妹不喜我杀猪宰羊,后院里满是血腥,到紫石街去住也行!”
武亮心中一暖,又抱拳说道:“我兄弟二人遇到嫂嫂,真是幸运至极!嫂嫂真会体贴人!”
“哈哈哈...”顾大嫂开怀大笑,“二哥莫说这见外的话,自家的人,原本应该体贴!我院里有匹马,明日二哥便骑了它,去清河县迎回弟妹!”
“遵命!”
“哈哈哈......”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
武大郎和顾大嫂早早起床,生火做饭,准备干粮。
吃过早饭,二人送武亮行至门外,又叮嘱一番。
武亮辞别兄嫂,翻身上马,急奔清河县而去。
这一路上轻装快马,并不停歇。
为何?
只因那武亮,想着当日来去,免生祸端。
还要寻一个僻静之处,杀掉潘金莲!
心中有这等大事,他哪里敢耽误时间?
日头渐渐升高,武亮行至一处险要山口。
拿眼一瞧,却看见路边的大青石上,躺着一个黑大汉。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听到那大汉,打着震天响的呼噜!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武亮摇了摇头,径直通过。
直到他离去了很远,那大汉才醒转过来。
都哝了一句,“嗯?刚才是不是有人过去了?可别是武亮那个鸟人!”
您问他是谁?
嘿,那可是一桩趣事。
只说阳谷县近日,来了一个铁塔似的莽汉。
那人身高两米,肤色如炭。
大圆脑袋,一头乌黑杂毛,只用布绳扎了个团子。
满脸蜷曲的胡子,粗声粗气,跟谁说话都是“鸟人”、“爷爷”。
他是谁?
自然是,“黑旋风”李逵!
他为何跑来阳谷县?
原来那李逵在本乡犯事杀了人,走投无路。
听说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江,平素康慨仗义。
正要去山东郓城投奔,行至路上,又听闻宋江杀人,已流落江湖。
李逵便犯了难,胡乱行走两日,又听说宋江被人杀了!
这可把李逵气坏了,砸了好几张桌子。
生生问出来,杀人者名叫“武亮”,是清河县人士。
于是昂首阔步,直奔清河县,要杀了武亮替宋江报仇!
然而这莽汉还没走到,又听泼皮吹捧,说阳谷县有个打虎英雄。
也叫武亮,也是清河县人。
那黑脑袋一晃,武亮?同名同姓还是同一个人?
他长腿一跨,踩在人家的酒桌上,粗声粗气就问。
泼皮无赖可不惯他,打斗起来,又不是这黑大汉的对手。
打得昏天黑地,求爷爷告奶奶。
李逵一面搜刮了泼皮身上的银子,一面扇了他们几十个巴掌。
扭头又往阳谷县走。
走到阳谷县,向人打听,百姓又说,大老爷断了桉,打虎英雄要去清河县迎亲。
李逵又往清河县走。
走到清河县,百姓们又说没看见武亮,想来还在阳谷县。
于是又往阳谷县走。
这一路来来去去,把李逵折腾得够呛!
那黑汉子扯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骂骂咧咧。
“他凉的!武亮这个鸟人,到底是在清河县还是阳谷县?”
气急败坏的李逵,跑到小店喝酒,喝醉了便要砸人家的店。
店小二跪在地上苦苦求饶,那黑大汉连砸四五张桌子,张口就骂。
也亏得那店小二机灵,听懂了李逵的气愤之处。
壮着胆子献了一计。
“好汉爷爷,与其两头跑,你不如守在清河、阳谷必经之路上,武亮要去清河县迎亲,必然会带妇人归来!”
“你只需守在险要的关口,看到哪个壮汉带着妇女,定是武亮无疑!”
“诶!”李逵一拍脑门,“你他凉的还真是个天才!”
当下欢天喜地,跑到一处险要的山口上。
寻了一块大石头,敞开衣襟,惬意地躺倒。
然而这李逵,刚刚喝醉了酒,山上凉风一吹,竟然睡着了。
无巧不成书,正在他睡着的当口。
武亮,悄然过去了。